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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连男儿论坛
 ◆同志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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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三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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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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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业中*

  天使,是家不怎么起眼却在某些族群眼中被视为救赎和惟一一个能让他们卸下平日得牢牢戴上的假面具的地方。

  在这里,没有游戏规则就是它的规则,没有道德伦理就是它的特色,没有社会羁绊更是它吸引人的地方,这是个有如伊甸园般无拘无束同时也赤裸裸让人无法掩饰什么的天堂,一个只属于男人的天堂。

  天使,是圈内人都知道的同性恋酒吧。

  没有刻意营造这里只属于同性恋者的观念,至少,这酒吧的老板从没想过要和其他同业有什么区别。只是这里的自由、这里的无拘无束、这里视一切为理所当然不论它是否违反社会正常价值观的态度,让圈内人向往,在这里,没有一个人与众不同,也没有一个人会被鄙视;久而久之,纯白的天使被染上蔷薇的颜色,融合成他们独有的世界。

  老板,就是那个站在吧台后面穿着黑色西装裤、白色衬衫及黑色丝质无袖背心标准酒保制服,手摇调酒壶的高大男人,调酒壶在他巨掌中翻来覆去,流畅的动作让人叹为观止。

  下午四点到凌晨两点是天使的营业时间,现在,则是半夜十二点多,是深夜,然而天使仍旧喧闹不休,还是有客人进出。

  有的单身,有的带伴,无论如何,至少在天使的这段时间里不会寂寞,客人与客人间因为常见面,有的成了朋友,有的则变成情侣,只有新来的客人才需要花花时间认识里头的人。

  而新来的客人也不用担心来到天使会更觉得寂寞,因为这里的老板会主动上前和你交谈,缓和你初来乍到的不安情绪,直到你在天使找到能让自已待得自在自然的方式。

  天使的主人,大家都叫他P.K.,中文名字不详,身家背景不详,什么都不详的神秘感让人忍不住开口问却每次都问不到答案,就像明知道背部被蚊子咬偏偏自已抓不到一样,有时候真让人心痒,

  惟一知道的,是老板有心爱的人,而且钟情不渝。

  而这件事还是从求爱被拒的人口中传出去的。

  我已经有爱人——这句绝对专情的话,是他一千零一句拒绝别人时所用的句子。

  今夜,他又用上了。

  “我好羡慕你所爱的人。”示爱被拒的客人拿着P.K.致歉免费奉送的一杯威士忌,重重的叹息。

  在吧台内用白布轻轻擦拭酒杯的P.K.但笑不语。

  “你很爱他。”

  停下动作,仿佛没有星星的夜晚般漆黑的双眸坚定地直视问话的客人,点头回答:“是的。”

  “能告诉我你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一句话引来周围客人的注目,很自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和P.K.不为人知的背景一样让人好奇。

  “很特别、让我无法不爱的人。”说起爱人,他刚硬的轮廓不能避免地染上绕指柔情,比平常更吸引人。“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

  “有多特别?”

  目眩在他刚中带柔的魅力,对方问话的语气显得有点呆茫。

  “特别到……”顿住话,他环视酒吧一巡发现年自已成为所有人注目的焦点,顽皮性起,右眼一眨,笑道:“这是密秘。”

  “唉……”倾全力竖起耳朵偷听的客人们共同发出沉重的叹息。

  他的爱人有多特别?低头忙碌工作的P.K.不让客人看见自已脸上的笑容,他很清楚,想到心里的他时自已会笑得像个笨蛋。

  有多特别?

  口拙的他只能想出“非常非常特别”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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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我们算不算幸运在人生的定局之后找到了另一个自己

  [ 本文发表于 2003年8月25日 8:37:58 ]
李家三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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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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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冬天——

  没有太阳薄弱热力的帮忙,再加上东北季风强力大放送,这时候的冬天除了用“寒冷”、“冷死人”、“泠到极点”来形容外实在没有其他用语。

  一辆小贷车停在改建成十来坪小套房的老旧公寓前,走下两个年约二十出头的大男生。

  在这种天候下还要搬家,真是天不时。抬头自着即将变成自已新家的公寓,寒风呼啸乍起,方慕白难掩哀怨地想。“唉。”

  “别再叹气了,我不是来帮忙了吗?”他法律系的同学李拓从借来的小贷车后座搬出纸箱。“早点搬完就可以早点休息,你在这边哀声叹气东西又不会自已跑到房间里去,”

  说得这么里直气壮。方慕白没好气地瞪向他,“是谁害我被房东赶出来的?”

  “呃……”

  “要不是你强迫我收留你怀孕的女朋友,我会被房东赶出来?”当初租房子的时候房东就因为他是学生所以约定不能带女孩子回来过夜,一次好心帮忙竟然害自已被赶出来。

  “我时在找不到地方安顿她,只好找我最信任的好朋友嘛。”

  “是啊是啊,快过年的这时候家家户户准备办年贷我却得找房子搬家,这就是好心的下场,被雷当头亲个正着。”搬出纸箱,他走在前头领着李拓。

  “别这样嘛,托你的福我跟小雪才能结婚。”无名指上的誓盟甜蜜得让李拓想高歌一曲。“我们夫妻俩都很感谢你。”

  “只差一年就毕业,真不知道你在急什么。”

  “呵呵呵呵……”李拓回以傻笑。

  “真是受不了你。”走上二楼来到新住处,方慕白拿出钥匙开门,十来坪的空间立刻映入眼帘。

  长方形的格局,门的对面是一扇窗,右边就是小小的阳台,再踏进套房一看,右侧开放式的小厨房流理台延伸到整个套房的三分之一,走过三分之一,左侧是小浴窒,整体看来还算舒适。

  租金方面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便宜,一个月三千元,这种价钱在台北市很难找到,是房东好心还是……

  砰!沉重巨大的声响不知从何处传来。

  方慕白回头,李拓赶紧挥手澄清。“我有照你的吩咐小心轻放。”

  那这声音是……

  砰!又一声,这回还多了叫骂。

  “慕、慕白。”

  “什么事?”正在查找声音从哪来的方慕白没有回头理他。“那、那个……是我的错觉吗?那面墙在……在震动。”

  在震动?方慕白往他指的方向看去——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一个月只要三千块钱。”

  “为什么?”李拓疑惑地问道。

  方慕白将手贴在震动未停的墙。“超薄的水泥板。”食指成勾敲了敲。“里头恐怕是夹板加水泥。”

  “你确定要住在这种子危楼?”

  “没办法,之前急着找房子没有仔细检查,又签了租约,而且我没有其他闲钱再找房子,不住行吗?”唉,这种房子还收他三千块,真是地不利。

  “那个……”

  “放心吧,我不大会有事。”拍拍李拓的肩膀,方慕白轻松笑道:“倒是你,快当爸爸了,又跟家里脱离关系,肩上的担子比我重得多。”

  “还好。”说到快当爸爸,李拓很快撇开伤感。“我之前还拿老子的钱玩股票赚了一点,再打几个工应该能勉强过日子,而且小雪家里的人很支持我们。”

  “那就好。”四目相视,彼此都佩服对方的自力更生。

  砰!砰!隔壁了起的巨响与争吵叫骂让两人又恼又笑地互视对方。

  “继续搬吧,天快黑了。”方慕白提醒。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李拓只能拿这句话鼓励朋友,也鼓励自已。

  “是啊,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方慕白笑着重复。

  但隔壁的争吵从下午持续到晚上将近三个小时也太离谱了点。送走李拓独自整理生活用品的方慕白觉得不可思议

  听了一下午,他隐隐约约清楚隔壁住了什么人家—— 

  一对夫妻,丈夫好赌成性、脾气恶劣,一整个下午都是男人粗暴的叫骂声,间或夹杂一点细细的女人说话声。

  他考虑过要叫警察,但是一楼的邻居说,等警员离开之后,那个丈夫会更凶暴,所以他迟迟无法按下一一O这个号码。

  将全部家当从纸箱里搬出来已经是晚上六点多的事,方慕白将纸箱拆成纸板一层层叠好,准备拿到外头丢。

  一手勉强拖着大叠纸板,一手开门,等把纸箱拖到走廊的时候再用同样的方法关门。

  接着,他蹲身并双手大开准备抱起纸箱走到最边边的楼梯间。就在抱起纸板起步要走的时候,后头强烈的撞击力来得急促突然,让他大叫一声同时整个人往前笔直朝冷硬的水泥地倒。砰!终于有一声巨响出自于他。

  “痛……”

  “妈的!你干嘛站在这里挡老子的路!”老子?这声音有点细又有些粗哑,就像变声期的男孩子。一回头,入眼的果然是身穿国中制服的男孩。“还挡在这干什么?给老子闪边去!”

  “谁叫你这么说话的?”方慕白狼狈起身,不满男孩满嘴粗话地皱起眉头。

  “闪边啦!”这个人是白痴啊!叫他闪还站在这里挡他的路,“再不闪我就扁你!”

  “你以为你打得过我?”笑话!方慕白向前走三步,硬是故意挡他的路。“要扁我可以,不过我提醒你,我是空手道黑带,不怕死就出手。”

  “你……”血气方刚的少年最忌讳被挑衅,咬牙无视他的提醒,使尽全力出手。“我打死你!”

  但看在方慕白眼里连用“三脚猫功夫”来形容都嫌严重污蔑三脚猫。“你出拳太慢了,小子!”出掌扣住他手臂,方慕白优闲笑道。少年的脸因为他的动作而惨白。

  “太夸张了,我没有那么用……”掌心的湿漉阻断他的话,松手一看,鲜红的血就印在他掌上。“你受伤?”

  “要你管!滚啦!”

  “阿冠——阿冠——”从走廊上传来女人尖细似的呼唤让这名少年更心浮气躁。“走开!”

  “你受伤了。”方慕白按住他的肩硬是不让他走。“放开我!”

  “等你的伤上好药再说。”二话不说拉他往自已套房走,不管怎样他就是没有办法看到受伤的人却视若无睹,他就是天生的多管闲事。“到时候要滚要跑都随你便。”“你放开我!”

  “闭嘴!要不然就换我扁你!”重声一喝果然有用,少年不再说话,方慕白满意地露出笑容。“很好,这才乖。”

  “乖”这个字眼让少年挣扎了下,但碍于方慕白的强势,也只是挣扎了下,还是乖乖被拉进去。“我刚搬进来还很乱,你随便找个地方坐。”放开他,方慕白去找急救箱。少年见他背对自已,双脚转了方向正要跨出一步——

  “我一百公尺跑十二秒六,你认为自已跑得过我就尽管跑,但是如果被我捉到就不只是扁你一顿而已。”

  “哼!”屁股重重压上木椅的声音让背对少年的方慕白偷笑。在杂乱的家当里翻出急救箱,方慕白走到他面前,坐在木椅旁等高和书堆上。“让我看你的伤。”“哼!”少年别过脸。被强拉进来可不代表他会听话。

  方慕白在学校被公闪斯文有书卷气的俊挺面孔勾起迷人的笑。“你是要我撕你的袖子好买一套新的制服,还是要乖乖配合我,脱下你的外套卷起袖子让我替你上药,二选一。”

  漆黑如墨的眸子饱含愤怒火烧向他,方慕白不以为忤,笑着问:“你选哪个?”

  少年上半身稍微向后倾,心不甘情不愿脱下外套,卷起染血的袖子到手肘处。“还好,只是血流多了点吓人而已,一点小伤,上了药就好了。”他说,先用干净的棉花擦去骇人的血渍,再拿沾好碘酒的棉花抹上伤中,再撒些云南白药,最后裹上纱布;从头到尾,少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忍痛的功力在他这一辈算是很高。“好了。”

  少年抽回上臂,欲起身却被方慕白揪住衣领不得动弹。“干什么!别想要我付钱!”是他多管闲事要替他擦药,休想拿这件事跟他要钱。“谁要你付钱了?”小小年纪,防人的心怎么会这么重?连别人的好意恶意都分不清。“我要你脱、衣、服。”

  “我、我为什么要脱衣服?”难道……“你、你是变、变态!”方慕白眯起眼逼近他。呵呵,这小子真的在怕了,呵呵。但是,变态?他方慕白被当成变态?这就不怎么好笑。“你衣服都是血,我只是要你换衣服而已。小鬼,你想太多了!”说着,他就近抓来自已的T恤丢在他头上。

  少年气得紧抿双唇,让唇色变得惨白,仍然不为所动。真是拗脾气。方慕白朝天花板翻了白眼,再回头。“二选一,你是要我……很好。”“我觉对不会放过你!”被迫换衣服的少年咬牙切齿道。

  “我会等你。轻一点,不要扯到伤中。”呵呵,要算帐也是好几年后的事,到时他住哪儿还不知道理,小鬼就是这么单纯。“对了,肚子饿不饿?”整理一下午,要不是他突然冲出,他早在外头吃南犒赏自已一天的辛劳。

  “哼。”又是哼。“你除了哼以外没有别的答案吗?”“哼。”“还哼。”好拗的脾气。方慕白感到啼笑皆非。“算了,你还是告诉我你这伤是怎么弄的吧!”“哼。”又哼。“小鬼,别忘记你的制服还在我手上。”

  “妈的!大不了就让你撕嘛反正我又不想念什么国中,撕啊!有种你就撕啊!”忍不住满腔怒气的少年站起身在他面前大吼。方慕白愣住,不怒反笑。“你啊,难道看不出我是好意还是恶意?”

  “好意恶意关我屁事!爽的时候就拍拍你的脸,不爽的时候就掴你一个耳光,什么叫好意,根本就是在放屁!”浓浓的怨怒与愤恨,让人无法忽视他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深沉的情绪。

  “原来你爸妈是这样对你的。“也难怪脾气这么乖僻执拗。不过你总算说了长一点时间的句子。”

  “你——”

  “你是哪一家的孩子?”拉扯这么久他还不知道他是谁家的小孩。“哼哼。”少年回他冷漠的哼笑。“用不着我说,这幢大楼的三姑六婆会告诉你。”无视他冷漠的语气,方慕白勾起笑,“我只想听你说。”“休想。”

  “那我只好请你在我这儿住一个晚上喽。”这样的孩子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的父母根本没有尽到照顾子女的责任!“我不要!”“谁叫你不说。”“隔壁啦!”他的答案让方慕白一愣。他就住隔壁?可是一个下午只听见夫妻吵架,根本没有他的声音,他以为隔壁只是住一对夫妻而已,原来还有他。他的呆愣在少年眼中是早从大人身上读到的鄙视。

  “怎么样?哼哼,我就是你隔壁天天吵架发出噪音的邻居,我就是那个爱喝酒赌博打老婆的男人的孩子,后悔了吧?哼哼,你也真倒霉,好死不死住在这里。告诉你,别想以后有安宁日子过。”方慕白回神,大笑出声。

  “你、你笑什么!”

  “又不是你在吵架制造噪音,也不是你爱喝酒赌博打老婆,怎么?你以为你说这些话我就怕了你不成?”

  “你——”少年支吾半天就是说不出话,显然是第一次接触到方慕白这种反应。他奇怪的反应明明没有危险性但就是让这少年害怕的想走。这一次,方慕白也没有强留他,只是在他身后喊:“记得明天不拿衣服。”

  “鬼才要来拿。”远远的,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怒气。方慕白跑到走廊上朝逐渐变小的人影喊:“不来我就亲自送到你家。”小小的人影顿了顿,立刻又拔腿飞奔似的逃跑。直到人影消失,方慕白收回视线,重新关上门准备去丢纸板,顺便到附近的面店吃晚餐。只是一路上难免会想到那个少年,天性难改的多管闲事让他担心,再这样下去那个少年会不会走上歧路?

  为什么天底下还是会有不负责任的父母?如果当初不想养就不该把小孩生下来,即然生下来就该好好养育,为什么要让小孩子平白无故成为大人的出气筒,承受他们无法承受的情绪?为什么都这么自私,完全不考虑孩子?那个少年的父母是,他的……也是。为什么?孩子应该是父母手上的宝,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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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文发表于 2003年8月25日 8:41: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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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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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慕白估算自已今天花了多少钱买菜,天知道为什么没有台风的冬天青菜反而涨价,害他只能买连自已都有点排斥的根茎类蔬果。所幸肉类相较之下还算便宜,让他不至于超出每个月伙食费预算。嘴里哼着自误的小调,他朝自己那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的新住处走去,途中经过一条死巷,里头传来吆喝打斗声。“司冠,你竟敢抢我的女朋友!看我怎么修理你!”

  “妈的!谁抢你女人啊!是她自己发花痴一天到晚缠我,我躲都躲不及还抢她,也不照照镜子看她自己是什么样子,啐!什么样的人就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混合童音与粗哑的声音毫不客气地回顶。“你……给我打!”

  “来啊!我司冠怕你不成!”一声怒喝,肉拳相搏的声音便纷纷乱乱冒了出来。方慕白听到的就是拳脚相搏的声音,无法抑制的多管闲事窜出头,让他无法听而不闻,他转进死巷。那不是……走没几步,熟悉的脸孔映入眼帘,不同的是这时候的脸净是发狠的狰狞,昨天被自已硬多管闲事的少年现在正向一个惟一没人倒地的少年挥拳。情急之下,他大吼:“住手!”

  司冠闻声回过头,不料对手竟然出招偷袭,硬是吃了一记下勾拳,痛得他龇牙咧嘴,口吐粗话。对手乘机吆喝同伙狼狈爬起,越过方慕白逃出死巷。

  “又是你!”隔壁搬来的家伙!司冠揉揉酸疼的下鄂,心情老大不爽。“你烦不烦啊!鸡婆!”

  “为什么要打架呢?他们惹你了?”真是糟糕,才国中生而已就这么好斗,将来怎么办?方慕白皱紧眉,多事地为眼前桀骜不驯的少年将来担心。

  “你那是什么嘴脸?”朝他皱眉头是什么意思!“是你自已多事,我有要你插手吗?妈的!老子打得正高兴却被你坏了好事。”暴气怎么这么重?方慕白摇头叹息,重复问道:“为什么打架?”大概是被问得烦了,司冠随兴开口:“心情不好,怎样?干你屁事啊!”

  “就算心情不好要打架也该找旗鼓相当的人,对弱者下手以强欺弱是最差劲的行为。”不认为他有坏到欺负弱小的地步,方慕白脸上有着讶异,也有一丝相信他说辞而藏不住的厌恶。

  司冠没有接收到他讶异的反应却敏锐地感觉到他的厌恶,心情是跌落谷底的不悦。“哈!我爱跟谁打架要你管,喂!不要以为自己空手道黑带了不起,总有一天我会打得你跪地求饶。”

  方慕白不努反笑,“可以,我等你。”他的回答让司冠一愣,嘴里咕哝:“神经病!”之后双手插进裤袋经过他离开。

  方慕白看他头也不回地走远,只能吐舌笑自己又多管闲事,随后也转身走出死巷,还没走到巷口,就见刚才被司冠打倒在地又乘机逃跑的三个人挡在巷口目光往他所住公寓的方向直望。方慕白见状,下意识停住脚步,距离巷口的三人不近,但还听得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妈的!要不是有人多管闲事冲进来我早被打个半死!啐!说什么三个人一定打得赢,你们两个也只会说大话!输给一个国中生的事若传出去,要我这个景和高中老大的脸往哪儿摆!”

  “我、我们没有想到那个叫司冠的那么历害嘛,老大。”跟班胆怯地道,每说一句话,挨揍的脸颊就隐隐抽痛。“下次、下一次我们找更多的兄弟来堵他,我就不相信他打得过我们!”“废话!”为首的高中生老大厉喝。“敢抢我的女人,也不想想自己的毛都还没长齐的国中生,我呸!”“就是说嘛……”跟班应和道,跟着老大转身朝反方向逐渐走远。

  方慕白在人影消失在巷口两三分钟后才走出来。从这些内容听来似乎是这三个高中生主动找上他挑衅,那么——

  自己误会他了。得到这结论的方慕白怔了半天,惭愧地低下头。想想也是,他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只是看到眼前的景象就先在心里断定谁对谁错,也难怪就算他问,那孩子也不愿意告诉他真相。早该知知道的那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对好意的感受度几近于零,对恶意却是百分之百的敏感,他一定是觉得自己已经被认定是错的才会连辩解都没有。

  笨蛋!方慕白骂自己,明明自己比谁都清楚这种心境,却无法站在那少年的立场去想,压根儿忘记当初自己遭人误会时的伤心。感同身受——他明明尝过的滋味却因为时间久远而遗忘,然后,变得像一般人,只凭眼前所见遽下定论,也不管事实真相是否和自己所见相同。往住处方向走,方慕白对自己的多管闲事叹气。他欠那少年一个道歉。司冠……刚才三个高中生其中之一好像这么叫那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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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公寓楼梯口还有十来步离,方慕白看见司冠一个人坐在第三楼梯,似乎没有上楼的打算。走上前,他开口便道:“对不起。”一句话,让司冠惊讶地抬头看他,讶异的表情好像第一次听到这字眼一样。“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要跟你说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司冠低头。妈的,这家伙前一秒对他皱眉头,下一秒又跟他道歉是什么意思,存心耍他呀!

  “是那三个人找你麻烦,可是我以为是你在欺负他们,所以我向你道歉。”

  “哼,又不是第一次,我早习惯。”司冠毫不领情,完全没有接受他道歉的意思,别过脸不理他。方慕白觉得尴尬,又觉得自己应该放他一个人坐在这里走上去,又开口:“你不上去吗?”

  “关你屁事!”问这什么蠢问题!他要是能回去早就回去了,还会坐在这过遇见他,啐!怕哪家伙找上门把锁换了也不会留把钥匙在信箱里,真是笨女人!

  “你不想回家吗?”是怕回去又得自见大人吵架才宁可坐在这里?方慕白在心里推敲他不回去的原因。“关你屁事!滚回你的屋子去啦!”“你在生我的气?”

  “妈的!谁有兴趣生你什么气,老子我心情不好,你少在我耳边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烦死了!”

  脾气真是火爆。方慕白不怒反笑,因为他想到——“你的制服还在我那。”“那又怎样。”

  “不是说好今天到我那去拿吗?如果你不想回家,就先到我家吧!”语罢。他将装满蔬果的提袋丢到他怀里。

  司冠吓到,直觉接住往自己丢来的不明物体,闻到满满的果菜香。“你干嘛啊!”

  “帮我拿。”他笑,总算有手可以拉他。“走吧。”

  “谁要跟你走啊,放手!”一手被拉住,另一手——不知怎地,乖乖帮他提了一袋蔬果,司冠只剩嘴皮子可以用。“烦不烦啊?放开我!”

  “要我放你一个人在这里……你脑子已经先冻坏了吗?现在是冬天,气象报告出说今天会有寒流来袭,你要我怎么不管你?如果是夏天,就算你脱光衣服躺在路上我也不会理你。”“你、你……”

  “上来,要不然……”他转身,与他并肩而坐。“我就坐有这陪你。二选一,你要哪个?”“你、你——妈的!这样很丢脸你知不知道!”司冠因困窘吼出声,涨红他一张黝黑的脸,连耳朵根都在发热。

  “一个人坐在这就不丢脸?”方慕白反问,问得他张口结舌,答不出话来。“你选哪个?”

  “我……知道了啦!”他起身,没理方慕白就往楼上走,嘴里不时吐出听不真切的话,但方慕白很清楚他咕哝的话听了只会脏自己的耳朵,所以他选择当没听见,跟在后头。等进了方慕白的住处,司冠在门口放下袋子转身就想离开。“等一下。”走到流理台的方慕白仿佛早知道他迫不及待想冲门离去的心情似的,头也没回就开口阻止他离去“你的制服还没有拿。”

  “那就给我啊!”他开口,还是没好口气。“等你在这里吃过晚饭再说。” 吃。。。。。吃饭!强迫他进来就算了,现在还逼他在这里吃饭?“我不饿!”咕噜噜……来自深不见底的胃袋专有的声响诚实也不客气地违约主人意识窜出来。象征某一件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你不饿?”方慕白这时才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你确定自己真的不饿?”

  “我……”司冠下意识按着肚子,一整天没吃东西说不饿是骗人的,但是要他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施舍,他宁可什么都不吃。

  方慕白走向他,高司冠一个头的身影将才国中生还在发育期中的他整个身体罩在自己的影子里,伸长手关起门,才低头,看着他发顶。“这不是施舍而是道歉,希望你留在这里吃饭好让我表达我的歉意。”

  道歉?从来没有人会跟他道歉,在每一个人眼里他司冠就是坏孩子、流亡学生,谁会跟他道歉?每一件事还没有

  问清楚前就全怪到他头上,哪一个人向他道过歉!“这种事我早就习惯,你跟本不必……”

  “我不习惯。”方慕白从门边收回的手搭在他肩上,等他抬头才继续就:“我不习惯做错事不道歉。我误会你就是我的错,我必须道歉,而且——”  “什么?”

  “我喜欢你呵。”方慕白扬起笑,看到他张大嘴巴的讶异表情更加深斯文脸上的笑容。

  “你……你变态!”涨红的热度再催高,吓得他直往后退,直到贴在门板上为止。他说……他就喜欢他!

  “你想到哪去了?”真有趣,表情变化多端的。方慕折心想,不管再怎么愤世嫉俗到底还是个孩子,“我指的是我很欣赏你。”

  “欣、欣赏我?”他有什么地方好让人欣赏的?

  方慕白点头,放过他走向流理台边说:“虽然打不过我,但是赢那三个高中生也算厉害,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学空手道,我免费教你。”

  “谁要你教啊!”司冠跟在他后头来到流理台边,没有自觉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踏理方慕白住处。

  “吃不吃咖哩?”方慕白突然回头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问法,让脑子一时转不过来的司冠呆呆点头。

  “那我就煮咖哩了。”身为穷学生不能老是吃外面,但是自己煮,一人份的饭菜成本又太高,惟一最方便也最省钱的就是煮一大锅咖哩之类的食物,每天只需要煮一锅就可以吃上四五天,经济又实惠。“不过别期待会有多好吃,男人煮东西能吃就很了不起了。”方慕白先生明,不希望他对他的厨艺抱太大希望。

  司冠才懒得理他,别开眼,看见桌上高高的一叠书,每一本都又厚又大,看起来就觉得很难。他走到桌前随手翻开一本“民法案例解析”里头一个字他都认得,可是凑成一个句子却看不懂。“喂,你看的是什么书?密密麻麻都是字,就是没有一句看得懂。”

  方慕白回头,看见他满是疑惑又对桌子上的书不满皱眉的侧面表情,笑着说:“法律专用书,我是附近大学的法律系学生。”这附近的大学也只有那一家,每次总是听见有人用又羡又妒的口气说那间大学的名字。“在那里念书很了不起?”

  “没什么了不起,只要能进去就能念。”方慕白耸耸肩,将切好的蔬菜丢进锅子炖煮。他并不觉得进那所人人称羡的学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所大学。

  也许让别人听到他的话认为他在炫耀什么,但是他真的作止想,因为他认为一流大学出来的人不代表就是一流的人材,有没有能力不在于他念什么学校或拥有什么学历,而是在于一个人肯不肯培养自己。

  司冠轻视地将手里这本书丢回桌上。“无聊。”语罢,他转移目标。“喂,你这里连电视机都没有?”

  “我不看电视。”正确来说,应该是他忙得连看电视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干脆不买。“你可以看看那边架上的书,有些应该很适合你这个年纪。”

  “神精病!要我看书不如叫我去死。”会认字就好了,他才不想把时间花在这种没用的东西上。虽然他嘴上是这么说,但因为这里时在乏善可陈,还是走到书架前巡过每一本书的书背。“超越自己”、“如何创造人生”、“肯定自我”……有没有搞错!司冠不可思意地瞪着眼前每一本几乎大同小异的书名。“你真是无聊到极点。”看这种书不会闷死人才怪!  方慕白丢进最后的鸡肉丁进锅,盖上锅盖才走到他身后。“看这些书有助于你思考。”

  思考?“有病,吃不吃得饱都有问题了还思考!”

  伸手按上他头顶,看着他倔强直挺的背脊,方慕白莫名觉得心疼。“你很聪明,千万不要浪费。”

  司冠拍开他的手,冷哼一声,“你又知道我很聪明?”

  “我敢说最懂你怎么过日子的人是我。”看着他就像看见以前的自己,是否只要将自己年少时的心境从记意的抽屉中取出,就能帮他更了解眼前这个少年?他问自己,也给了自己肯定的答案。毕竟,他们有相似的家庭环境,过着相似的生活。

  “少假了!”司冠退离他。这个只会傻呼呼露出笑脸的家伙一定是从幸福美满的家庭出来的,重视他的环境,要不然怎么这么鸡婆好管闲事,笑得这么天真像个白痴一样。“别以为我会上当。”

  还真是防人,方慕白苦笑,“看来你比我更严重。”虽然有相似的环境,但还是有所不同,他有朋友,所以成长的路还不至于孤独,但他却不一样。他拒绝别人接近,这一点从他对他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就像荒野中的一匹小狼,明明就弱不禁风,偏偏硬要挺起背脊靠自己活下去,不愿相信任何人。

  想帮他。这个念头比昨天更加强烈,莫名所以的,他就是想帮他,就是无法坐视他这样子而不插手去管。这一份的多管闲事和过去的不同,方慕白说不上来哪里不同,但从看见他一外人坐在楼梯口那一刻起,他知道自己无法放任他不管。 愤世嫉俗、不认为世上有人会关心他,视被误会为习惯、不相信任何人的他不过是国中生而已,这样的年纪就有一双世故冷漠的眼、愤恨不平的脾性,很难让人不担心他的未来。

  “喂,锅子里的东西在滚了。”司冠的声音将他拉回神。 

  看着依然倔气十足的少年脸孔,方慕白叹气,走回流理台进行最后的调味工作,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切要慢慢来。

  过了几分钟,屋子里布满浓浓的咖哩味。

  “我说过不要期待会有多好吃。”将书清离桌子才有地方吃饭,方慕白瞪着对桌吃进一口咖哩的司冠,紧张中带有内疚。本意是要陪罪,但看来——根本是反过来在惩罚他。“真的不好吃?”他没试吃还不晓得味道怎样,但是看见司冠的表情,他觉得很不乐观,“真的不好吃?”

  “我没说不好吃。”司冠吞进嘴里的饭之后,又舀进一口。“有没有胡椒?”

  “在那个抽屉。”他指着流理台中间第一个抽屉。

  司冠离开椅子又回来,手上多了胡椒罐,洒了些在饭上头,搅了搅又低头吃起来。

  “司冠,真的不好吃吗?”

  司冠抬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三个高中生谈话中提到。”方慕白不怎么专心地回答,他只关心眼前的咖哩饭,“到底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他指着司冠只剩几口不到的咖哩。“能吃吗?”司冠低头吃完剩下的饭,盘子递给他。

  “干嘛?”方慕白不明就里,俊逸的脸上闪过不解。

  “再来一盘。”说完,司冠不忘丢给他一记近乎示威的笑容,好像在说“哼哼,骗到你了。”似的。

  方慕白瞪大了眼,不感置信地看着他诡计得逞的贼笑。

  他觉得自己刚才的提心吊胆十分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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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我们算不算幸运在人生的定局之后找到了另一个自己

  [ 本文发表于 2003年8月25日 8:46: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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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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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慕白低头看表,时针刚好指向七点,是这一堂家教课的结束时间。

  “今天就到这里,后天再接着下面的进度,还有,别忘了做我留给你的功课还有预习。”他对身边坐在桌前的女学生叮咛道。年纪轻轻的女学生勾住他的手臂,撒娇道:“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方老师。”有这么帅气的家教老师,要她多上几堂课都无所谓。“好不好嘛!”

  “文菁——”方慕白尴尬地挣脱学生纠缠在手臂上的手,离开座位,之所以忍住夺门而出的冲动是为了不想让她难堪,也不希望自己丢了这份家教的工作。“再说,再说。”是以,他只能敷衍应付。

  “每次都再说!”文菁噘起不悦的嘴连声哼道:“每次要留你吃饭都这样,我妈妈很希望你能留下来吃饭的。”

  “那我去谢谢你母亲的好意。”找了个理由走出文菁的书房,方慕白呼了口气,有种总算逃出的劫后余生感。才走到客厅,学生家长的热切的招呼又是另一个考验。

  “方老师留下来和我们吃顿饭,千万不要客气。”学生母亲真切的招呼让方慕白有些困扰,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这个……” 

  “好啦好啦!就这么决定了,今晚留下来吃饭。我们家文菁的功课要不是有你这么好的家教哪能进步啊,就当是我这个作***感受谢你,留下来吃饭吧!”

  “这……我……”正在思索要怎么推拒的方慕白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身影。不知道那孩子在想些什么,从那天被他强迫带进住外吃饭之后,每次回家的时候就看见他坐在楼梯口,可是——

  那小子只要看见他就会站起来跑提远远的,真是教人伤心,他难道看不出来他对他的好意是真心诚意不是虚假?就这么不相信他!不知道他今天是不是又坐在楼梯口没有回家……

  “来,方老师,你先坐一会儿,马上就开饭了。”

  不行!要是又坐在这里,他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对不起,我还有事,谢谢你的好意,再见。”方慕白慌张道歉,在对方来不及反应出声留下他前先夺门离开。很担心他,莫名所以的,他就是很担心那匹被单独留在原野上的小狼,所以必须赶快回去。不希望他像他一样,觉得自己是被丢弃、是不被须要的东西,就像街上的垃圾,没有人会留心去多看一眼——这种沮丧的感觉在冬天尤其明显,会让人崩溃得想哭。方慕白想起自己过去一个人躲在角落哭泣的狼狈景象,几乎每一次都是在冬天。

  @()@ @()@ @()@

  匆匆忙忙的赶回去,没有看见日渐熟悉的身影落在眼里,方慕白莫名失望地减了脚下步伐交错的速度,由快至慢缓缓走向楼梯。

  今天他回家了啊……

  他在想什么!方慕白敲自己一记响头,心里暗骂自己莫名其妙的失望感,那孩子能乖乖回家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怎么反到觉失望,真是坏心。但愿能够幸福啊,那孩子。他在心里如此祈祷着,希望那天他隔墙听见他的争吵不会再有,也希望这名叫司冠的少年能过正常的家庭生活,这个世界不幸的人已经太多,不该再多一个。

  踩上楼梯,视线无目标地漫散。眼角余光扫到公寓后头用来防火才隔开的暗巷,一团黑影在暗巷里晃动。引来他的好奇。在这里得重申,方慕白拥有麻烦的好管闲事性格,是以,他转了方向走下阶梯,以安静无声的步伐移身暗巷。还没走近那团黑影,他已经听见声音——

  “别用该死的可怜眼睛瞅着我,我告诉你,老子可没有闲钱养你,自己都吃不饱了还理你啊!喂,还看!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妈的!不要用这种眼睛看我,我才不会可怜你!你休想要我养你!”瞪着纸箱里的小猫,司冠皱紧的眉头含着努气。!该死!早知道就不要跑过来看!“他气死自己的好奇心,坐在楼梯口好好的干嘛听见猫叫的声音就循声跑来看。好了吧!给自己惹来麻烦。他垂眼,没好气地瞪着身体虚弱不断呻吟的虎斑纹小猫。“喵呜……喵呜……” “别……别靠过来!你这死猫,我都说养不起你了你还黏过不做什么!滚开!呜哇!不要爬到我身上,你这……妈的!”虽然口吐浑话,少年不大不小的手掌却轻柔地抚细短的猫毛,盘腿坐在地上让小猫窝在盘起的腿上,另一手苦脑地撑着额头。“咕碌碌……”小猫舒服呻吟出声,猫头磨蹭司冠温暖的腹部。

  “这样就满足了?”司冠呵笑出少年的稚气,注视小猫的眼在笑意尽退之后是卸下防备后的无助,仿佛世上只剩他一个人,叫喊任何人的名字都注定提不到回应的空茫无助。“该拿你怎么办?你跟我一样都是不被需要的东西,要怎么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连自己都养不起怎么养你?”

  在后头偷瞧的方慕白自然听见他无助的自言自语,熟悉得仿佛看见过去的自己,心里觉得好痛!司冠的话勾起他过去的记忆,在这瞬间他才明白自己并非已经克服这些心灵的阴暗面,而是选择将它放在内心深处上道锁不去碰触。

  因为不去碰触,久而久之,便忘了它的存在,然后以为是自己克服了过去的伤痛,其实它根本就一直存在着,他也始终在欺骗自己。听见司冠的话,才又将这些伤重新刨出,发现里头仍是未愈的伤痕,仍旧鲜血淋漓。一瞬间,他萌生转身逃开的念头,想躲开司冠而不再看见他,理智的心告诉他再见到他会将自己的旧伤口一个个刨出,会唤醒他不欲回想的一切,如果不想再痛一次就该离他远远的。

  然而另一面掌控情感的心也柔软地勾起司冠从陌生的不信任到现在半信半疑的相处情形,还有三不五时就坐在楼梯口仿佛正等着他回来似和身影,让他移不开脚步,明明很清楚若再更认识这个少年,无疑是把自己的过去端在桌面上强行自己去面对,可他就是走不开,尤其是经由这件事更清楚他单纯善良的一面之后,自己的伤痛和对他的心疼比起来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但半晌后他还是选择走开,却在几分钟后下楼开始扯开喉咙喊:“司冠!你人在哪里?不在就喊一声!”

  妈的!又是他!轻轻地抱起小猫放回纸箱走出暗巷,脸色难看到家。“去你的!人不在能喊什么鬼声音啊!”

  方慕白一脸不解,“你躲在防火巷做什么?”

  “我……我做什么干你屁事!”他一脸心虚地反吼,“像叫魂一样地叫我干嘛!”

  “想请你帮个忙。”一手扳开司冠的掌,另一手同时拿出放在口袋的保久乳放在比自己小的掌心。掌心暖暖的感觉让司冠错愕得差点掉出不争气的泪,为了忍住,他说话的声间变得哽咽。“你、你这是干什么?”

  方慕白对他眨了眨眼睛,随即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家教学生的母亲送我一箱牛乳,可惜我只要一喝牛乳就会拉肚子,又不能退回有人家的好意,想来想去,这里我只认识你,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喝,可以吗?”

  司冠低头盯着手上的铝箔包,想起纸箱里的小猫,又抬头。“你说你有一整箱?”

  “嗯。”他点头,昨天去市场买菜看到牛乳大特价买了一箱回来,本来想自己当早餐,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就暂时“怕,喝牛奶好了。”你什么时候想喝就来找我。“语罢,他转身上楼。 “方慕白!”司冠跳上两层台阶叫住他。

  咦?他叫他的名字?方慕白吃惊地转回头。“你叫我?”“废话!难道这里有第二个方慕白?”

  想想也是。方慕白笑眯起眼,斯文的脸扬起愉悦的笑。“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他的笑容让司冠觉得自己的脸又热又胀,诡异的感觉让他不禁低下头。怪!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整张脸都在发烫?“怎么了?”方慕白弯下腰,脸凑近他的。“喝!”被突然放大的特写吓到,司冠下意识地向后似,右脚一个不小心踩空,整个人向后倒,眼看就要掉下去。方慕白见状,立刻伸手抓住他猛力往自己的方向拉,力量控制不当的结果是反而让自己跌坐在台阶上,连带把司冠拖下水。

  “你这家伙……”凑近眼前的脸将司冠满口的不悦哽在喉咙间发不出声。

  “没事吧?”被压在下头的方慕白问着怀里的少年。“哪里摔伤了?”

  “我,……哼!有你在下面当垫背,我还能摔到哪儿。”被抱在他怀里,司冠黝黑的脸更是发烫。他可是学校混出名的坏学生,举凡打架滋事都有他一份,甚至还是国中帮派的老大,要是这样子被看见他还有什么脸见人!而且……

  被他抱着,他觉得自己更像个小孩子!一百六十几快七十的身高在国中生来说已经算高,偏偏在一百七十七公分的方慕白面前自己就是矮了那么一截。

  “你的身体好暖和。”方慕白坦率笑道,忍不住收紧双臂将他视为弟弟般抱着。“小孩子的体温果然比大人高。”

  小孩?大人?埋在他怀里的司冠突然对这两个名词反感地皱紧眉,爆出的吼声被闷在怀里,更像小孩不满自己被看轻所发出的咕哝:“谁是小孩了?”

  方慕白没有说话,沉醉于司冠炽热的体温让他有种冬天很暖和的错觉,两个人的体温相交流真的是很不错的感觉,哪怕只跟个小孩子。也难怪西方人喜欢一见面就拥抱,彼此拥抱的感觉真的很温馨,仿佛这世上不会只有自己一个人孤单过日子似的,有种莫名的安心,这是自小孤独成长的他所渴望的。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会在同样被孤单笼罩的司冠身上感觉到相依相偎的安心感,他以为拥有同样伤痛的两面个人彼此相处在一起最多只有舔舐伤口的作用,无法使伤痛好转。他不认为将同样心境的两个人放在一起会有使伤口愈合的功效。

  “你什么时候放开我?”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像话吗? 

  “你不觉得这样很舒服?”方慕白揉乱怀中的黑发。“你的休温真的很高,抱起来很暖和。”

  “我又不是暖炉,放开我啦!两个男人抱在一起能看吗?”他更急着挣扎,脸颊度更高。“放开我啦!”放种被拥抱的感觉莫生的让他感到害怕,如果习惯了,失去之后会怎么样?少年合该天真的脑海里想着这个复杂的问题,却因为态过年轻而找不到答案,只是本能的知道自己不能太过于习惯这种让人打从心底暖和起来的感觉。

  好不容易挣开,一抹强烈的失落感随即涌起。他不明白明白自己为什么有种心里破了个洞的感觉,疑惑浮上坦实藏不住想法的脸,表情陷入片呆茫,看起来有点傻傻的。方慕白见状,好笑地捏住他鼻子。

  氧、氧气!身体缺氧快窒息的警告炸醒司冠的大脑,回过神来发现鼻子不能用。只好张张嘴吸进大口空气,拍开恶劣的手叫骂:“你想杀死我啊!”

  噗哧笑出声来,方慕白撑着额笑睇坐在较低台阶的司冠。“看你失神到忘了呼吸,我是好心才提醒你。”

  “鬼才相信!”司冠不满地瞪着坐在上一个台阶的他,“去你的,老子差点被你害死。”

  “你一定要这么口没遮拦?”出口成“脏”实在教人难以接受。“你一定不常刷牙才会满嘴脏话“

  “你……要你管!”

  大掌压在司冠发顶,方慕白话里有着强烈的叹息,“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不在听见你说脏话,开口闭口都是不入耳的话并不带表这个人有男子气概,相反的,只会让人觉得讨厌。”

  司冠拍开他的手。“我管你讨不讨厌!要是讨厌就滚远点,少惹我!”

  “我不想讨厌你。”方慕白朝他扬起笑。“你希望我讨厌你吗?”

  不希望!直觉且强烈的回应在出口时化成错愕哽在喉间。司冠瞪大眼看着靠近他的方慕白,脸上热度更甚。

  “你的脸烫的可以烧开水了。”方慕白忍不住调侃,不晓得他怎么这么容易脸红,和平常竖起防卫尖刺的司冠大相径庭,他觉得这样的司冠很可爱。“我、我哪有!”

  方慕白轻轻耸肩,随便他去狡辩,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你刚才叫我是为了什么事?”经他一提醒,司冠才想起来。啐,刚才跌一跤把重点扯到大老远。“我要你帮我。”

  要他帮他?方慕白锁紧眉峰。“你都是这样找人帮忙的?”连说声请都不会?一点甚本应对的技巧都没有。“没人教过你在要求别人帮忙的时候要说声请吗?”

  短短一句话,司冠的反应是出乎意料的大,推开方慕白站起来,跳下楼梯站得远远的。“我就是没人教怎样!没有家教怎样!妈的!不懂礼貌怎样?那种该死恶心的话说出来有个屁用!你跟学校里的老师都一样,什么请谢谢对不起的话挂在嘴上有个屁用,还不是一群以偏概全的混帐!一样做作恶心!”

  “司冠?”不晓得他为什么会反应这么激烈,方慕白下楼走向他。司冠却往后退,不让他靠近人。“我就是坏!就是没家教、没礼貌,那又怎样!我就是被这样教出来的!我……”未竟的话因方慕白大步跨向他,一把拉过埋进他宽厚的胸膛而被迫停止。

  “谁说你没家教没貌。”方慕白叹气,盯着胸前头顶的发漩。“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要你懂得做人处事该有的说话方式,如果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怎么认人答应你的要求,是不是?再说,我从来没认为你坏,如果你真的坏,我怎么会三番两面次拉你到我家陪我吃饭?”才短短一句话就将他刺得努气满身,可想而知他心里的阴影有多大。

  思及此,方慕白难免泛起心疼。“我不管你学校老师或同学是怎么看待你,我只要你知道我挺喜欢你的;还有,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自已怎么看待自己,你觉得自己重要就会变得重要,虽觉得自己是别人不要的东西,那么就算身边的人再怎么喜欢你都没有用,你懂吗?只有看重自己的人才能被别人看重,连自己都轻视自己又怎么能怪别人不重视你。”

  司冠在他怀里静止不动。他怎么能明白那种从小就被看成不要的东西是什么滋味?爸爸嫌他是只会花钱的累赘,妈妈说他害她没有办法得到幸福——在那个家,他是不必要的东西,没有他的存在,爸爸妈妈就能自由,他这个像是出身自幸福家庭的家伙怎么能懂他的感受苦!

  “你不懂!你不会懂的!”

  “别说我不懂。”方慕白放开他,注视他的眸光有着温柔、有着伤痛,但司冠只能读出前者,却看不见温柔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里头那份深沉的伤痛。因为太深沉,少年稚气浓重的他读不出,只能藉由他温柔的目光减缓无法抑制的怒气和自卑。“要我帮你什么?”方慕白扯开原先的话题,希望能消弭方才不愉快的气氛。“我……”司冠扭扭捏捏,好半天都说不全一句话。自己刚才因为他的一句话胡乱发了顿莫名其妙的脾气,现在又要他帮忙,怎么样都说不过去。

  “说吧,我们不是朋友吗?”方慕白鼓励地催促道,等待下文。好半天,司冠终于开口。

  “我有只猫……希望你能帮我养它."他会帮他吗?司冠担心地想,才发了顿莫名其妙的脾气骂他,要换作他是糊里糊涂挨骂的那个人,不海扁骂他的人一顿他就不叫司冠,更别提答应帮忙,所以,他一定不会帮他的……

  "好啊."

  出乎意料的回应让司冠惊讶地抬头,口没遮拦吐出错愕:"你脑子有问题啊!"

  “你该说的是‘谢谢’两字。”这小子,应对技巧真的差劲到家。敲他一记响头,方慕白好气又好笑地说:“没有人会用‘你脑子有问题’这句话来感谢别人的帮忙。”

  他被搞糊了,照理说他应该生气的,为什么会……司冠满脑子都被问号填满."可是才……"

  “不过我有个条件。”方慕白打断他的话,一脸神秘地说道。他想要怎么样站这小鬼不再躲他了。

  “什么?”

  “你得天天来我家报到,我很忙,你得帮我照顾那只猫。”

  司冠疑惑的脸立刻换上一抹欣喜又不得不暗抑的古怪表情,佯装勉为其难的点头。

  看在方慕白的眼里,他只觉得这样的司冠才像个十五岁的孩子。

  他希望他能愈来愈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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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文发表于 2003年8月25日 8:50: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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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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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冠接下朋友丢来的打火机正要点燃嘴上的烟,才扳了火星立刻又松开,抽掉挂在嘴边的烟捻碎在掌心。

  “怎么?谁惹我们老大心情不好了?”绰号小四的朋友问道。“不是说好跷课出来找乐子吗?”

  “要抽你们自己抽。”司冠推开送上来的第二根烟。“我没兴趣。”昨天一身烟味跑到方慕白他家才知道他有轻微气喘,自己一身的烟味害他老毛病又犯,咳了一个晚上,连带搞得住在隔壁的他一整个晚上睡不好,心情到现在还很糟。

  “嘿,老大,那里有个妞很漂亮哩,唷,北一女的制服哩!是个漂亮姐姐喔。”小四吆喝道。

  “哼,那又怎样?”跟着一块混,要人家称她小茜的女国中生娇声哼出气,“人家会看上你们吗?小、弟、弟。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想定,想追人家北一女的,丑小鸭就是丑小鸭,小肖想做天鹅啦!”

  “喂,小茜,那你不就是丑小鸭了吗?老跟着我们混。”绰号老吴的国中生笑指着她,立刻气红一张生涩的俏脸。

  “我呸!我跟的是司冠,才不是你们!”打从第一眼看到司冠,就喜欢他满身的江湖气息,就像电视上黑社会老大一样,将来他一定能在帮派闯出名堂,到时侯身为她的女人的她——一个酷哥、一个美艳女郎——多绮丽的画面哪!“人家喜欢的是司冠,才不是你们这种小萝卜头。”

  “啐!你以为自己长得多漂亮啊……”此起彼落的攻讦有男有女,一串串,都是专属年少国中生才有的语句。司冠听在耳里,昨天延续到现在的差劲心情更是烦躁到极点。妈的!这些家伙平常已经够吵,现在更是吵死人。

  “喂喂,那个北一女的身边有人了啦!”一直在注意目标的小四惋惜地叫出声。“呜……我少男芳心……”佯装出的楚楚可怜逗笑在场所有人。小茜看向对街绿色制服的身影。“看吧看吧,北一女的就是要配那种斯斯文文的男人,我的司冠将来是雄壮威武的帮派老大,那种只会死读书的女人看到司冠不吓哭才怪。”

  “喂,你在说我们老大很恐怖啊?”

  “我才没那个意思,我是说那种书呆子配不上司冠啦!”

  “就算是书呆子也长得比你漂亮,你还有什么话说?不会读书又长得这副德行,还想当我们老大的女朋友?唔……想到我就起鸡皮疙瘩。”

  “小四!”

  “吵死了!”司冠终于忍不住大吼,不耐烦地别开眼,不看围在身边的跟班,不经意扫到寻街,熟悉的身影定住他本欲收回的视线。那个人是——

  “司冠?”首先看到的就是小茜,顺着司冠的视线看过去,再说话时,她的声音很紧张。“你真的看上那个女的?”不会吧!在学校很多人向他告白他都不理的,怎么会突然就看上一个女孩子,而且还是比他们都大的高中生。

  “以我们老大的眼光,怎么会看上你?”小四在旁不忘揶揄。不理他们叽叽喳喳又没营养的话,司冠走向对街。

  @@%%%%@@

  “还好吧?你还在咳耶。”文菁关心地问道,细眉皱紧。

  “我——咳咳,我没事,已经好很多了.”方慕白扬掌拒绝她的搀扶,退开必要距离.“我吸只是不习惯这么浓郁的香水味。”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过敏,早知道就不请你陪我去选母亲节礼物了。”

  “没关系,咳咳!我没事。”方慕白之前咳了一个晚上咳到现在声音都哑掉的粗哑嗓音吐出不介意的话语,“送礼物给母亲是很好的事,能帮上忙我也……咳咳,很高兴。”

  “谢谢你。”文菁开心难抑地勾住方慕白手臂,教他拉开也不是不拉开又觉得奇怪,很是尴尬。

  “文菁,你的……"

  “方慕白!”不客气的声音打断他的话,从对街冲来一个人影。定睛一看,方慕白咳了咳,笑道:“是你啊。”

  司冠先是看看他身边的文菁,难免看见两个人相依相偎的亲密样,不自觉皱眉,嘴边却不老实地哼出笑意,“你马子?”

  “少胡说。”方慕白乘机挣开文菁的勾搂,藉由接近司冠和文菁拉开距离。“她是我家教学生。”

  “啧啧,北一女的,配你这个大学生不是正好。”司冠难掩介意,墨黑的眼直盯着文菁。

  “咳!咳咳,你在说什么啊。”方慕白啼笑皆非,伸手拍上他发顶,揉乱他一头不羁的黑发,转向文菁。“他是住在……咳,我隔壁的邻居,叫司冠.”

  “还在咳?”司冠皱眉看他。“昨天还咳不够啊?”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说话,方老师都已经咳到声音哑成这样,难道你还听不出来?”文菁替暗恋的家教老师抱不平。“人家身体不舒服,你还在旁边说风凉话。”

  “谁叫他笨,有气喘还被你拉进什么香水店,嗟!做好人也要有个限度,咳死怎么办?”妈的!昨天被他害得咳了一个晚上,今天还当好人陪这个女人进什么香水店,不咳死才有鬼。

  “我……咳咳,我没事。”方慕白说道,致力浇熄双方一触即发的战火。“你们别吵了。”

  “方老师,他……”

  “司冠只是替我担心,不是故意这么说。”方慕白为他辩解道。“要送给你***礼物已经选好了,我就不送你回去了。”

  “可是……”

  “听到了没啊,方慕白都说不送你回去了还赖在这做什么?”司冠风凉嘲弄眼前年纪一定比他大的北一女学生,哼哼笑道:“女生就是这样缠人麻烦!”

  “你这个……哼!”跟他计较不就显得她气度小吗?不过就是一个国中小鬼头而已又能怎么样?想了想,文菁回复甜甜的笑容,“方老师,我就先回去了,你也要保重身体,明天见。”

  “明天见。”方慕白客气地回应。

  “啐!恶心!做作!”

  “司冠!”方慕白开口喝道,替他向文菁陪不是。“抱歉,司冠就是不会说话,你不要介意。”

  “我怎么可能……”“不介意”三个字在嘴里硬是煞住,瞪着司冠,文菁心里起了另一个盘算。好个死小鬼!不过……呵呵,他也给了她机会喔。“方老师,如果你明天留在我家吃饭我就不介意,好不好?”

  “这个……”没料到她会出这招,方慕白楞住。

  “喂,是我说你恶心做作,干他什么事啊!”如果有错也错在他,关方慕白什么事?啐!这个女生不但碍眼,还很讨厌!“你这个女人真的很麻烦,又……唔……”

  方慕白赶紧在司冠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捂住他嘴巴,陪笑说:“我知道了,明天就麻烦你妈妈了。”

  文菁满意地点点头,踏着愉快的步伐回家。

  司冠好不容易拉下捂住他嘴巴的手掌,转身朝他就是大吼:“你、你这个笨蛋,看不出来她对你有意思吗?要是明天她在你饭里下药你怎么办!”

  下药?“咳咳!你从哪儿学来这字眼?”下药?不觉得想太多了吗?方慕白顿觉啼笑皆非。“没那么严重,只是一顿便饭。”

  “老大!”

  一群国中孩子跑到他们面前,截断司冠欲出口的话。真是缠人工合成!“跟来干嘛!”

  方慕白又咳了几声,待比较稳定后问:“你朋友?”

  “算是吧!”司冠不耐烦地挥手。老实说,他不想让他看见这群打混缠人的家伙,有种很丢脸的感觉。

  “你们好,我是……咳咳咳!”

  “不要再说话了。”咳成这样还在呼什么见鬼的礼貌。司冠伸手拍上他背脊,帮他顺气,另一手探进口袋拿出今早转进保建中心跟校医要来的喉糖。“这是喉糖,校医老头说可以让喉咙舒服一点。”

  “老大?”

  从来没有看过司冠照顾人的小四一伙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司冠撕列锡箔,亲手将喉糖这进眼前这斯文男人的嘴里。“好一点了没?”

  “喉咙舒服多了。”方慕白笑道。这小子变得有点体贴了呵,好现象。“谢谢。”

  谢谢?生平头一遭有人跟他说谢谢,司冠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当场怔住。

  “你要说‘不客气’。”方慕白似乎知道他不擅回应,乘机教导。他点头,傻傻跟着说:“不客气。”

  “老大!”破天荒头一遭!他们心目中叛逆狂妄的老大竟然这么听这个男人的话!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能让老大这么听话?好厉害!天真的想法里将方慕白视为更厉害的帮派老大——他们老大的老大。

  感受到众多佩服目光,方慕白有点不明就里。“你们怎么这样看我?”

  “你是老大的老大?”小四傻傻的说出大家心里想的事。

  “老大的老大?”方慕白看向司冠。“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这群笨蛋!司冠狠狠瞪爱说话的小四一眼,推着方慕白就要离开。“回去了啦!人不舒服就要认份窝在家里休息,少走出来找罪受苦!”说到底,他仍然介意方慕白跟文菁相偕走在街上的事。年少的他没人细想自己介意的原因,只是很不喜欢那画面,觉得很刺眼。

  “那你的朋友……”被推着的方慕白还是想认识那群孩子,想知道在那群孩子眼中的司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们自己知道要干嘛啦!”现他们那么多。司冠愈想愈不平,推的力气更是加重不少。“用不着现他们。”

  “你啊——”拿他没辙,方慕白只好顺他的意走,同时将他拉到身侧。“不要推我,我走就是了。”

  “那还差不多。”司冠这才满意地点头,早忘了身后一票跟班。

  ************

  外头在吵什么?

  意识到外头的声音已是黄昏,方慕白放下手边的书,起身打开门走到川廊向下望,看见三三两两愈聚集愈多的邻居,心里正觉得奇怪,又看见被围在中心的人是司冠和他的母亲陈静美,立刻关门跑下楼。才刚到他这抱走小猫说要出去玩的司冠,怎么一下子被邻居们团团围住?疑惑才起,耳边就传来邻居的叫骂。

  “你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做错事还不老实!明明偷了我的戒指还嘴硬说没有!你看你孩子是怎么教的,竟然会偷别人的东西!你这个女人是怎么当人家母亲的!我看八成是你叫他偷的!”住在一楼失主气急败坏叫骂。

  “我怎么可能叫他偷你的东西,李太太。”陈静美急忙解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阿冠,你是不是偷了李***戒指,快交出来!”

  “我什么都没做!见鬼的,谁要偷她的东西方!”

  “听听看这是什么话!”丢了戒指的李太太尖声高叫,“我进厨房之前还看到我的戒指好端端放在后面洗衣机旁边,你一经过暗巷我的戒指就不见了,不是你偷还有谁会偷!明明就是你偷的!”

  “我没有!”

  “阿冠,把东西还给人家!不要再让我这么丢脸!”有这种偷东西的儿子,陈美静觉得丢脸到家。将来怎么还住得下去!“快还给人家!”

  “我没有偷要还个屁啊!”甩开母亲的手,司冠急叫。妈的!他没偷就是没偷,要交什么东西出来!

  “没偷东西那你到暗巷做什么!”

  “我找猫不行啊!”

  “找猫?你什么时侯养猫了,我怎么不知道。”不但偷东西还说谎。“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儿子?偷了人家东西还说谎!阿冠,快把东西交出来!”

  “我没有偷!”惟一的辩解也是惟一的实话,为什么没有人相信他!“妈,我说没有就是没有,难道连你都不相信我!”

  “你跟你爸都是一个样,在外头只会惹事生非,要我怎么相信你!”心慌意乱只想赶快解决事情的陈美静想也没想便脱口说出伤人至极的话。

  司冠闻言,木然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久久才哼出冷笑,“原来你一直都是这样看我的。”一直把他当成老爸那种人,一直以为他……“原来你是这样看待你儿子,一个惹事生非的混帐。”

  “我……”他凄然的表情让陈美静回复些许冷静,天,她刚说了什么?

  “你也认为东西是我偷的?”没有人相信他是无辜的。司冠冷然的目光扫过身周围住他的人,心时冷冷地想:这里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没有一个!

  “到底怎么回事?”穿过人群来到中心,方慕白问情绪激动的李太太。

  “你来的正好!”李太太抓着他,一手指向司冠。“你、你是学法律的,告诉他偷东西是什么罪要坐几年牢。”

  “偷东西?”方慕白看向司冠。司冠莫名起了寒颤。他也一定不会相信他,哼,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他是会跟人打架,但从来就没有偷过东西,而且,会打架也是那些人自己找上门挑衅,他根本没有主动找人打架过!

  “李太太,你是说司冠偷东西?”方慕白的声音拉回他怨怼失神的心思。

  “对,就是他!偷了我的结婚戒指!”

  方慕白扳开手臂上邻居紧扣的手指,仿佛她刚说了个大笑话似地失笑道:“怎么可能,司冠不会偷别人的东西。”一句话,让凉了心的司冠愣在原地,也让在场凑热闹的邻居议论纷纷。他有没有听错?方慕白说——

  “一定是他,我放在洗衣机旁边的戒指是在他经过后头那条死巷子以后才不见的!”李太太气红脖子直叫,“你是念法律的,怎么帮这种偷东西又说谎的坏孩子说话!”

  “我没有偷东西也没有说谎!”妈的!这死肥婆硬是把事情怪到他头上。“我到后巷是要找我的猫。”

  “小老虎不见了?”方慕白问,这才发现名叫小老虎的猫不在司冠怀里。

  “刚才听到它叫一声,然后就跑走了。“司冠抿嘴道。亏他还那么照顾它。

  “把我的戒指还我!”被冷落的李太太急叫。

  “李太太,我相信司冠没有偷你的戒指。”方慕白好言以告并问:“你家洗衣机放哪儿,为什么确定是司冠偷的?”

  “就放在后面啊,他一定是走到后巷看见我的戒指。“

  “我没有偷!老太婆,你到底要我说几遍才听提懂!”

  “司冠。”方慕白按住激动的司冠,将他勾在身边。“我想我能找出你的戒指,李太太。”

  “找出我的戒指?”李太太一脸不解。“难道不是他偷的?”

  “当然不是。“方慕白笑看身边的司冠,发现他也在看自己,笃定的话再度道出:“司冠不可能偷东西。”

  他……相信他?司冠傻眼地看着他,确定自己听见他说他不可能偷东西的话。

  “方便的话,让我去看看你的洗衣机好吗?”斯文的笑脸十分有礼地提出请求,让人想拒绝也难。

  李太太领着方慕白和司冠,以及一些交情比较好又爱凑热闹的邻居到后院,洗衣机就摆在和防火巷隔一道水泥墙的角落。

  “我就放在这里。“李太太指着洗衣机旁边的窗棂。

  方慕白放开司冠走到洗衣机四周看了看,朝司冠勾勾手指。“来,帮我搬开这台洗衣机。”

  不疑有他,司冠上前,和他合力搬开沉重的洗衣机,露出满是灰尘泥泞的墙角。果然在这。方慕白侧身弯下腰去,捡起角落闪闪发亮的一只戒指。“这是不是你的戒指?”

  “怎、怎么可能!”李太太尖叫上前,拿回戒指猛瞧。“真的是我的戒指!”

  “我想是你在拿衣服的时侯不小心让戒指掉到地上而没的察觉,这种事常常会有,你误会司冠了。”

  “死肥婆!我早说没有偷你的什么鬼戒指。”洗脱嫌疑的司冠更是怒不可抑,“妈的,自己东西弄不见还怪人!你这个肥婆,我——”

  “好了。”方慕白勾住他的肩膀,不让易怒的他找上对方算帐。“我想各位都看到了,司冠脾气虽然暴燥,但绝对不会偷东西,希望各位不要再误会他了。”

  看戏的邻居私下耳语,不晓得在说些什么。

  而陈美静,司冠的母亲,躲在邻居中始终没有出面。

  方慕白很轻易就找到她瘦弱的身影,看向司冠,只见他的视线也落在她身上,只是一张介于少年与大人之间的脸充满怒气以及憎恨,让对到他目光的陈美静更是缩起身子。

  不能让他这么回去。方慕白心想,决定先拉他到自己的住处设法摆平他难消的怒气再说。否则难保他这个火爆的浪子脾性会做出什么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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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我们算不算幸运在人生的定局之后找到了另一个自己

  [ 本文发表于 2003年8月25日 8:53:15 ]
李家三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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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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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方慕白多虑了,被拉到他住处的司冠什么也没做——不,或许就是因为他什么也没做才更让人担心。

  没有发脾气、没有破口大骂、没有粗手粗脚踢东西气……什么都没有,安静得不像是平常随便一激就动怒的司冠,在窗边盯着玻璃,从他背影读出的是茫然无奈的讯息。

  方慕白走到他身后,略高的身影映在窗上,正好将司冠完全罩在里头,然而这时他却发现司冠比他刚认识他时长高了些。

  “你看,刚认识你只到我肩膀,现在已经到我耳边了。”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被堵在窗户与他之间的司冠仍然一声不吭。

  方慕白深深叹了口气,张开双臂环住他前胸压向自己。“够了,司冠。我不会安慰人,我也不觉得你是脆弱得需要被安慰的人,不准再这样什么话都不说,听见没有?”

  须臾,方慕白的双掌感受到司冠前胸的起伏,听见他说话的声音,用仿佛有很多疑惑似的语气问他:“你要我说什么?”

  “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准什么都不说。”

  “你要我说——说我这个人坏透了,连自己的老妈都不相信她生下来的儿子不会偷东西?还是要我说我活该倒霉,就是平常打架打多了才会落到没有人相信的下场?你要我说什么?”胸口又涨又痛,仿佛有什么活的东西寄生在他胸腔里,现在长大了,正蠢蠢欲动想钻出他的身体得到自由,钻得他痛苦难当,整个胸腔就像快爆炸一样。

  “你要我说什么!”低哑的喃喃自语忽而变成暴躁的怒吼。

  好痛!好难受!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每个人都把他当作坏孩子看待!他有什么地方做错?他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挨一群不相干的人的骂?为什么连自己的老妈都不相信他这个儿子?为什么他要挨别人的白眼?就因为他家里有个爱赌博的老爸、有个喝酒陪笑的老妈?有一天到晚吵不完的架?有一个叫作什么破碎的家庭?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这又不是他愿意的!

  “司冠!”

  方慕白的呼唤就像引信,让情绪崩溃、控制不住自己的司冠转身揪着他大吼:“我有什么错!为什么每一件事都怪到我头上?我是心甘情愿出生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吗?不是啊!被生下来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控制的事,但为什么偏偏只有我?只有我是别人不要的东西!既然不要我就不该生下我!为什么?”

  “司冠!不准说这种话!”将他扳向自己,方慕白扣住他双臂,含怒的目光锁住他激动的神情。“我不准你再说这种话。”

  司冠挥臂甩开方慕白的手,狠狠的瞪他。“你要我说的不就是这些吗?”

  “我要你说话,但不是要你自怜自艾!”

  “放屁股”司冠推开他,往后退直到后背碰上窗户,想起邻居两极化的态度,年少方刚的血气就觉得愤恨不平。“少装出一副好人的模样,念法律了不起啊!凭什么对你的态度好像在看神一样,看我就像在看过街才能鼠嫌脏嫌臭!我是做了什么?抢劫?放火?还是电视上的通缉犯?他们凭什么像看见虫一样的看我!”

  邻居长久以来那种侧目、厌恶的态度是种无形的武器,平常倔强的他绝不承认自己会被这种可笑的态度伤害,但是长期的日积月累下,一旦心中强自压抑的怨怼决了堤,就怎么也无法力挽狂漾,导致年少不知道该怎么排解这份怨恨的司冠失控地拼命怒吼。

  “谁想要一个只会赌博打老婆的老子!谁又会要一个在酒店上班的老妈!我不要啊,可是有没有人替我想过?我能选吗?我可以选择自己的老爸老妈吗?我可以选择自己投胎到哪个家里吗?我不能啊!为什么他们要把那个乱七八糟的家算在我头上?为什么要看不起我?为什么——?”

  “够了!”抱住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方慕白大声喝止他似乎永无止境的怨恨。他积累了多少不平、多少怨恨?为什么就是没有人能发现他内心深处压抑的痛苦?难道他们这种不被期许的生命就活该受这种精神上的折磨?“不准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相信你!你还有我啊,难道你看不出来我相信你吗?”

  叩叩!门板在方慕白说话的时候被人在外头敲响。“慕白,是我李拓啦,你在不在家?”传进来的声音并没有人理会。

  “我相信你什么都没做,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你绝对不会是别人不要的东西!我不准你这么说!”

  门锁发出被传动的声音,接着门被打开,李拓不请自入并质疑:“喂,你怎么没锁门,要是……”

  “不要再装好人的模样!我看了恶心1”被伤得彻底的司冠,已经痛到拒绝任何好意的地步,封闭着自己不肯去想方慕白话中的真诚,及过去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任由失控的愤怒操纵一切,吼出满心积压的不平:“你这种被自己老爸疼老妈爱,在幸福家庭里长大的人怎么会知道我有多痛苦、有多恨?我恨为什么自己会有那种老爸老妈!我恨那票三姑六婆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我恨这世上所有的人!我恨……”

  “你去恨啊!”方慕白同样被激起怒气,不同的是,他的怒气含着哀伤,除了朝他大吼,也气出了泪。“你再恨啊!恨这个世界不公平、恨每一个人、恨我啊!随便你怎么相怎么做,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

  “不管最好!”司冠毫不客气地顶回去。

  “你……”方慕白转身,这才看、见站在门边的李拓。

  “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他只想来借一本书,想不到会遇见这画面。“我是不是该掉头离开?”

  “‘我们’都该离开!”方慕白气得忘记这里是他家,回头瞪司冠一眼便夺门而出。

  留下李拓站在门边,样子看起来很呆拙。

  “那个……”他是不是该说点什么?他差别自己,然后决定开口:“我第一次看见慕白发那么大的脾气。”

  “关我屁事!”火气正旺,司冠才不管这里是哪儿,这个人是谁。

  “你是司冠吗?慕白常提起你。我叫李拓,慕白的同学兼好友,你要说我们是死党也成。”慕白总是笑着说他隔壁住了只小刺猬见人就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这小鬼简直像山猪,见人就撞,真亏慕白能和他相处这么久。“我不知道你跟慕白在吵什么,不过你说错了一件事。”

  “妈的!你吵什么吵,滚啦!”

  “你这小鬼……”脾气真火爆。李拓摇头,压下怒气,这种时候跟他一般见识不就显得自己没肚量了吗?“我告诉你,慕白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自己爸妈长什么样子。”

  一句话,让司冠错愕地转头看他。

  这小鬼还挺在乎慕白的。李拓看着他脸上表情的转变得到这个结论,暗自庆幸朋友这个吕洞宾还算没被狗咬得尸骨无存。

  “你说清楚一点!”

  态度真差。“简单的说,慕白是被父母亲丢掉的孩子,在各个亲戚家来来去去,没有一个亲戚愿意长期养育他,每一个都巴不得他早走早好,也亏他能念到大学,个性还这么好。我敢说,慕白最懂你的心情,毕竟他也是这样长大的,所以我才说你说错了一件事。

  ”他……他……”他是父母亲不要的孩子?司冠垂下头,心里懊恼极了。

  李拓一直看着司冠的表情,也因为司冠藏不住情绪的脸,所以看出他现在火气已消,只剩满坑满谷的懊恼后悔。

  “我想,慕白应该是跑到我那儿去了吧!”说来好笑,因为要打工养自己的关系让方慕白没什么机会交朋友,让他这个朋友从高中到大学一当就是好几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把他接回来?”

  司冠看着他好一会儿,最后终于点头。

  “那我们走吧!李拓扬起笑脸说道。

  @@@@@@@@@@@@@@@@@

  果然跑到他家来了。李拓佩服自己的铁口直断。“嘿嘿,我可以去摆摊子算命了。”

  “少胡说。”大腹便便的邵雪弹了丈夫鼻子一记,迎他进门的同时看见在他身后的男孩。“拓,他是……”

  “把咱们好脾气的慕白气哭的元凶。”

  “司冠吗?”邵雪看看他,漾起温柔的笑容。“你好,我叫邵雪。”

  司冠没有搭理她的自我介绍,打从一进门,他的视线就被坐在背对门的沙发上的背影定住,眼界里只容得下这个背影的存在。

  从来没有道过歉也不会道歉的他就这样站在原地盯着方慕白的背影。

  “呃……小雪,我们是不是该出去散散步,运动一下?”

  “散、散步?“邵雪先是一楞,而后在李拓的挤眉眼下了悟。”哦!对喔,散步有益胎儿健康,我们散步去。”

  “是啊是啊,散步。”李拓干涩笑道,好像自己才是客人一样地说道:“不打扰两位了,我们会慢慢散步的。”

  “是啊,慢、慢、散步。”邵雪配合道,在丈夫的搀扶下走出自家大门。

  “你们慢慢谈、慢慢谈。”李拓关门前不忘招呼,“慕白,冰箱里有什么锦粥,肚子饿就自己弄来吃。”

  最后,还不放心地推推站在玄关的司冠。“小子,要好好跟慕白道歉。”

  “我知道啦!”司冠困窘地道,天晓得他从来没道过歉,怎么道啊!

  小小的一道声响,门被关了起来,只剩他们两个人。

  静谧的气氛仿佛将会持续一个世纪那么久,向来没耐性的司冠却连打破沉默都不敢,呆站在玄关处连一步都没有跨出去。

  最后还是方慕白叹气出声:“有什么事吗?”他说话的语气已没有初见面时的热络,冰冷冷的让司冠不能适应。

  “我……我……”

  “还有话想说吗?”他没有办法帮他,没有办法拉他离开自怜自艾的泥淖,深深的无力感让方慕白听不出司冠迟疑的口吻中的懊悔。

  “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管你,随便你爱做什么就做……”

  “不要不管我!”司冠心急地大吼,惊慌失措跑到他面前。“你不能不管我!唯一相信我的人就是你,你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我不管!”

  “你不希罕啊,司冠。”方慕白难掩伤心的眼眸瞅着呛。“还记得你之前说什么吗?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司冠觉得自己被他看得好难受,整颗心像被人用手紧紧捏成一团般,疼痛万分。

  “你知道我最难过的是什么?”

  “是、是什么?”

  “是你把我的好意看作虚情假意,拒绝在你的心扉之外。”

  心扉?司冠疑惑地看着他。“我不懂。”

  方慕白虚弱地扯了记苦笑。是啊,他才十五岁,怎么能懂。“心就像一道门,人就是这道门的主人,要打开让别人的好意走进你心里,还是要关起来拒绝别人,把对方挡在门外都是由人决定,我所说的意思是——你拒绝让我进入你的心,司冠,这一点最让我难过。”

  “我、我不是故意的。”司冠嗫嚅道。他不知道自己是关门还是开门,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关门,怎么样才算开门;总之,只要他说他关上心这道门,那他就是关上门。

  此时此刻……不,是从今以后,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都城会相信,绝对不会怀疑。他是这么关心他,是这世上惟一一个懂他的人!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不会明白无意中伤人才是最伤人的道理。方慕白摇头苦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我真的很难过,我以为自己是你的朋友,到头来却发现在你眼里我跟其他人没有两样。”浓重的挫败感混合一种连他也说不上来的失落,这才让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有多在乎眼前这名少年。

  然而,这时的方慕白并未深思这份在乎意味着什么。

  而司冠满脑子净是开门关门的问题,此时的他迫切想知道的是,要怎么样才能让方慕白不再难过下去。“如、如果我开门,你就会高兴了吗?”

  “开门?”这会换方慕白不懂了。“开什么门?”

  “你说心就像一道门。”

  “我曾经期待过,但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你不但关起门,还上了道锁,根本不准任何人接近。”

  “我、我要你接近我!”司冠紧张地叫道。“我开门!只要你叫我开门我就会开!不要不管我!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相信我、在乎我,我、我……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惹你生气,你不要不理我!”道歉的话说得这么顺利连他都觉得讶异,更何况是方慕白。

  “你……在跟我道歉?”讶异盈满他的眼,不敢相信地看着抬头与自己对视的司冠。

  管他是不是道歉,他只知道不能让方慕白不、管他。“别不管我。几千几万个对不起我都会说,只要你别不管我!”激动地蹲下身,司冠双手压在他膝盖上。“方慕白,你不能放着我不管。”

  听见他的话,方慕白为之错愕。

  会不会要无意间,司冠已经解下心中那道锁,让他得以接近?他在心里问自己。他的话明白显示他对他的依赖,如果不是愿意让他接近,又怎会说出这种依赖的话?所以……他突然有了领悟。难道今天这场意外的吵架反而让司冠愿意接受他的关心?

  “方慕白,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这时候才知道被人一声不吭、沉默对待的滋味有多难受,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感觉好难受。“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我、我从来没跟人道歉过,所以如果我说错什么话,你……”司冠太过专心想着令他伤透脑筋的道歉,没注意方慕白的举动,转眼间被抱进微热的胸膛,脑袋里想的和嘴吧上说的,全都断了线,接也接不上。

  可是眼眶却该死的觉得一阵酸热。方慕白的拥抱暖得让人想掉泪。

  “你什么都没有说错。”方慕白抱着他,脸藏在他肩颈,闷笑。“什么都没说错。”

  “那个人说我说错了一件事、你跟我都是……”想了好半天,他还是找不出适当的词。

  李拓把他的事跟他说了?方慕白抬起头,松开环住他的手改握双肩。“你都知道了?”

  “嗯。”

  “但是司冠,我跟你不一样。”他说完,看见司冠仰起的脸净是不解神色,于是加以说明:“你爸妈仍然在你身边,你没有被遗弃。”

  “但是被放弃和遗弃没什么两样。”垂下脸,他低低说道。

  方慕白托起他的脸,要他看他,坚定地告诉他:“不一样,还在身边就能挽回就能改变,至少你还有机会改变些什么,我是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往事重提,对他而言仍是血淋淋的伤痛,即便是日子已久,再刨开它仍然会痛得撕心裂肺。

  瞧着他痛苦的模样,司冠心里酸酸涩涩,痛得莫名其妙却也隐约知道是因为他才有这种感觉,只是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年少的心深思不了太多感情上的问题,单纯地只知道眼前最重要的是让他不要苦着一张脸,让自己看了也莫名其妙的难受。

  “管他有没有机会,既然你没有,我就没有,我不要这个机会,我跟你站在同一条船上,所以你就不要再摆一张臭脸,我看了也难过。”

  方慕白愕然抬头,像是无法接受他的“安慰”,又突然笑出声。

  这一笑,让司冠觉得困窘。“你、你笑什么?”

  大掌按上他的头揉乱黑发,方慕白尽力收笑哽道:“你是个好孩子。”

  这回司冠竟然没有辩驳,乖乖地接受方慕白与众人对他的睥睨、鄙视截然不同的赞美,只觉得脸上冒火。

  “你的脸可以拿来烧开水了。”方慕白好笑地捏着他脸颊,觉得他这时候真有说不尽的可爱,平日的乖戾暴躁此时此刻根本看不见一点蛛丝马迹。“这样子一点都不像那个火爆浪子司冠了。”

  “谁、谁说我是什么见鬼的火爆浪子了?”

  他指着他。“这么容易发脾气还不叫火爆浪子?”

  “我……”一时答不上话,司冠张口结舌瞪着他。

  “怎么样?”方慕白冷不防丢出任谁也接不了的话。

  “什么怎么样?”

  “知道我的事情之后难道不会看不起我吗?”

  “怎么可能!”司冠大吼大叫,活脱脱像只从侏罗纪放生的暴龙。“你是你!就算从石头蹦出来还是你!我为什么要看不起你?”不过就是没有老爸老妈而已,就算有,要是像他家那两个还不如没有!

  方慕白闻言,先是一楞,而后会心一笑,“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司冠就是司冠,不管你有什么样的双亲或出身什么样的家庭都还是你,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浅浅的笑容里放进多少温柔和暖意他并不自觉。

  但看在司冠眼里却是错愕震撼与……不知名的心跳加速。

  他怎么……觉得他这样很好看?妈的!他在想什么?

  “司冠!”方慕白急忙伸手扣住司冠的双手,“你没事敲自己脑袋干嘛!”

  “我怪怪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只能这样回答,总不能告诉方慕白他突然觉得他看起来很漂亮吧?又不是想死在他空手道之下。

  “怪怪的?”方慕白不明所以,跟着用一脸古怪的表情瞧他。什么叫怪怪的?

  司冠再次移回视线看向他的脸——该死!那种怪怪的感觉又来了!啐!”

  “还敲!”方慕白再度出手阻止他继续凌辱自己本来就不怎么聪明的脑袋。“再打就救不回来了。”

  救不回来?“什么救不回来?”司冠无法会意,傻傻开口问。

  方慕白敲他脑门一记,揶揄道:“已经够笨了,再敲下去变得更笨就回天乏术了,小笨蛋。”

  笨?他说他笨!

  吼——火龙出柙,威力全开。“你说我笨!”司冠站起身卷起袖子,一副大开戒的气势很是凌人,但看在方慕白眼里只觉得好笑。“还笑得出来!”

  止住笑声抬眼,方慕白一脸“等你找上门”的挑衅。“我怎么笑不出来?”

  “你……”火气不知怎地,在见到他扬唇微笑就失了一大半,再听见他含带笑意的说话声音又消了一大半,火龙回柙,乖乖窝在主子心里睡大觉。

  消了气的司冠一双眼睛呆呆瞪着方慕白置于膝上的手。

  “司冠?”方慕白被他的举动吓一跳,也在同时因为错愕而顺着他拉扯的劲力站起来。

  “回家了。”牵着他的手,司冠抢先走在前头。“我肚子饿了。”

  “李拓这里有什锦粥可以……”

  “谁要吃他煮的东西!”他只吃得惯他煮的,其他人……嗟!就算是什么鱼翅燕窝他也不放在眼里。“走了啦!还窝在人家家里干嘛,回去做饭啦!”

  “但是……”欲说的话在睢见前头的人红似火的耳根之后紧急收在喉咙里转了圈,改口道:“别说我没告诉你,小雪做的什锦粥非常好吃。”

  司冠没有回声,显然牛脾气发作,一劲儿只想拉他回去。

  对他来说,就算是天天吃菜色一样的咖哩饭也比任何山珍海味要好,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这样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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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文发表于 2003年8月25日 8:56: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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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文发表于 2003年8月25日 9:00: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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