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个泡泡上天堂(三)》


下部


窗口二十七

渤海温和,半岛干净,空气中有对虾的味道~~~
我从长江一岸来到渤海之滨,眼中充满无限的蔚蓝,脸上挤满小康那富足的笑意,和煦的海风扑到脸上,使我像一株新芽,散发出嫩绿的芬芳~~
这时,万物都在捕捉春天清爽的气息,从一种迷迷蒙蒙的懈怠中清醒过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被重新调整,以迎接即将铺天盖地而来的热烈阳光~~~

天兴花园是一个高档住宅区,红顶白瓷墙,绿树花坛,卵石小径~~~
“这么大呀!”一进门,我就像刘佬佬的傻孙子,嘴都呵歪了。
“怎么样?”海风背着手,神情得意万状,如准备了一件漂亮礼物的大孩子~~~
我马上表扬他:“当然不错了!很不错!你真伟大!”

在宽敞明亮的客厅,我和海风静静相视,鼻子顶着鼻子,嘴巴亲得叭叭响,嘴唇含着嘴唇,使劲一吸,又玩似的巴开~~~我们嘻嘻闹闹倒到地板上,海风把我抱着打滚,用牙齿咬我的腮帮子、耳朵、脖子~~~
此时的海风在我眼里就是个魔术师,是那六月天激情万丈的阳光~~他让我感到梦一般的不真实~~~
啊!这家伙,他让我眼花嘹乱了!

我一直记着在新家的第一晚——灯光荡漾如波,温情在空中四处飘舞,我能听到爱情颤栗的叫唤,看到了爱情如嫩草在晶亮茂盛的生长~~~
我和海风一刻也不想分开(像连体双胞胎)~~一会亲嘴一会挠痒,还跑去阳台眺望美丽的夜景(我们这时可是裸着哟)~~~我们紧紧贴着拥着,扑闪着白里透红与众不同的眼神~~
时间这会儿挺老实,在我们嘴里、皮肤上、骨头里消融停止,散发出蜜一般浓烈的香甜味儿~~夜幕下宁静的海弯,鱼般闪亮游动的霓虹灯,还有新房优良木质那明净色泽,都轻而易举杀死了我身上所有的霉菌~~~
我爱大连!
我爱幸福洋溢的生活!

“海风,你知道你这样会遭多少人恨吗?”
“谁恨我?”
想到两栖动物和笑无影,他们要见了现在的我,不把海风恨死呀~~网聊之际,不知有多少同志七寻八找,磨破了嘴望穿了眼就是想找个亲爱的共砌爱巢啊(就是卖的也要找个对象才成呵)~~~
“恨的多了~~要世上多几个你这样的,肯定大乱!”
“有我一个你还嫌不够?”
“怎么会够呢~~我胃口大着呢,哇……”
“啊呀,你这只小狗……”

在微凉的夜风中,我们的身体映着霓虹灯的光芒,像深深浅浅变幻的地图,每块领地都在等待占有,同时积聚着征服的力量~~~
缠绕、抚摸、亲舔、套弄——海风的东东在夜空中昂然挺立(有雄鸡一唱天下白的豪情),它圆润光滑洁净,暗红的表皮下是突突的青筋,龟头上张着个可爱的樱桃小嘴呢~~它在我手中嘴里滚烫异常,充满活力,小嘴巴似乎要引吭高歌;却也是轻盈无比,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大鸟~~~
我深深含着海风的生命,掌握着他激情起伏的韵律~~海风在我口中融化,化成一股奔突的急流,浇灌着我干渴苍凉的心田~~~
我吞下了迷醉的星星月儿,吞下了一个属于我的生命~~~

“海风,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用爱!”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以为这一切都是我编出来的。”
“当然不能缺少你啊。”
我躺在海风的臂弯,就像躺在外婆的怀里,童年的记忆与眼前的幸福环绕着我~~我觉得此时的我很脆弱,很透明,就像一条刚刚游进海湾的小鱼~~~
这就是生活——如果有上帝,他也会羡慕我的!
但我必须感谢网络,感谢我自己!

“你是我吹出的泡泡,蓝的是你,黄的是你,绿的也是你……
如果你已下线,如果你已占据我的心田——
上帝,你就是我一部最完美的下载!”

窗口二十八

我和海风去超市购回一大堆生活用品,情景跟新婚的小两口没啥区别~~海风钟情那些老式的椿木凳、蒲草团子、木马勺、瓜铲子、火筷子~~~
卧室的台桌摆着一只玉白色的海螺,天然如一座小山,是海风在海南当兵时的留念~~旁边是我们在夫子庙买的雨花石,小巧玲珑,色彩丰富~~~

“我得到你了~~真不容易啊~~”
“我是送货上门,质量三包呢~~”
我当时拈量不出海风带有话外音的感喟~~他喷着满嘴的感叹号,一边环视着朝气蓬勃的新居和嘻乐无比的我,脸上淌着一股特别舒怀的表情,眼里冒出一片没有一丝政治风云的宁静的家园~~~
海风叉着腰,用领袖的口气对我说:“我跟你肯定前世有缘,一定是的!”
“是吗?你前世是我的贵妃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我怎么不记得了~~”
“好啊,你又占我的便宜~~~”

我问过海风,这房子多少钱,哪来钱买的,是分期付款还是一次付清~~海风抿着成功男人富足的笑,让我品咂到他超凡的本事和无法捉摸的背景~~~
“你放心住就是了,又没人赶你。”
“我想知道你的奋斗史嘛~~”
“我给你的只会是最好的,别的,你不需知道。”海风抖抖手中的《房产周刊》,爽朗的一笑,然后把头埋进变幻莫测的地产浪潮中~~~

我把海风的话理解为:他只可能把最光彩华丽的一面呈现给我~~以海风的性情,他不会让我看到可能的阴影与艰辛,哪怕是一丝儿。
既然如此,我当时的猜测只能是点缀的云,使自己的心情看上去轻灵一些罢了。
我曾想过,他家也不富裕,不大会有这么一笔钱拿出来,海风复员回来曾在街道办事处干过几年,到这家台资公司也不过两年时间。每月两千不到,怎么也存不出这样一笔房款吧~~~
每次我问,海风都转移话题,要不就挠我的痒,说没有人会赶你走的,放心住吧~~我说那可说不定,你哪天要是想换口新鲜的,那我——海风就让我住口,挺严肃地说,你是房子的主人,永远的主人!

在我们这个新家,没有我那三尺小床的吱吱声,没有海风寝室的臭袜子味,不用东张西望的偷情,我们可以大大方方充容而温文尔雅的做爱~~~
在嵌花瓷砖的卫生间一起洗浴(这是英雄本‘色’最向往的做爱场所),飘荡着洗发精沐浴液的馨香,真实的泡泡柔美的覆盖我们的身体,晶亮的水珠欢快地跳动,每一个亲吻和抚摸都舒缓细腻,含着曼妙的韵律~~~
全身赤裸地到了客厅,关了灯,只茶几上燃着一点红烛,边上是两只盛满葡萄酒的高脚杯,音箱里流出的是民乐《春江花月夜》~~~

“我爱你!”
“我更爱你!”
“我爱你的板寸你的小眼睛你的乖乖的嘴唇~~”
“我爱你顽皮的样子光滑的身体,还有呜哩哇啦的瞎叫,呵呵~~~”
“~~喔~~海风——”
“嗯~~”
“海风——你快答应我~~”
“~~坏小子,我嘴里没空呀~~”

卧室一尘不染,金灿灿的踏花被温棉如云,床灯把幽暗的眼光投到壁上(多么猥亵的设计啊)~~~
海风一扫单身习性,把床被收拾得清爽无比~~他舒服地躺下,躺成个太字,朝我抿嘴笑,让我帮他“消灭”那一点。
我像日本人应一声,俯身奉命行事~~突然,我停下嘴。
海风睁开眼问:“怎么了?”
“你看这是什么?”我在海风大腿边的床单掂起一根细细皱皱的毛发。
“啥东西?”
我举到海风眼前,“你看——”
海风回过神来,打下我后脑勺:“你小子真皮~~紧要关头让我看这个……”
我装着颇委屈地样子:“你不是要我讲卫生爱干净嘛,你自己出产的东西随便乱撒,还怪我呀~~”

调情是爱的润滑剂,适当的幽默、逗趣可以增加性爱的内容,延长时间~~我和海风在床上的时光并不总是浪涛滚滚的(又不是热带雨林生活的黑人),有时是说个笑话荤话、咯吱痒儿、偷偷跑到厨房端份可口的甜点,等等~~
“来,吃碗鸭粥。”
“多腥啊,不,我要吃炒鸡蛋。”……
“你看看,吃得满嘴都是,等着我来舔么。”
“那我不是犯错误了。”
“一个人犯错误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只犯错误,从不改正。”
“我改过了,你没感觉吗?”
“哟,对不起,那可能是我的直肠粘连了吧~~明天得去看医生。”
“别忘了把我这个配套的也带上呵~~”

窗口二十九

我系着围裙在厨房瞎忙,响起一串铺张浪费的声音,把饭煮糊把菜烧焦,海风回来吓一跳,以为家里起火,差点要拔119~~二日海风去上班,我把衣手搂进洗衣机,等摔干才发现忘了放洗衣粉,污渍越发明显了~~~
到了这时,我的手脚就失灵,脑子发紧,像我身上某些容易失控的器官一样令我着恼~~~

“对不起,我太笨了。”我对海风说,“你应该讨个真正的老婆。”
海风坐在沙发里看安置表,头也没抬说:“讨了嘛。”
我笑道:“我是假的——不会生孩子不会做家务,还见不得公婆~~”
我来一个星期了,海风并没告诉他父母,我这个“英雄”当然便不好前去拜访。

日子飞快过去,夏天就要来了~~和海风在一起的日子平静而温暖,他是个细致利索的人,和他在一起生活变得唯一了,不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情是一把剑,这话我信)~~~
我当时确信自己是在天堂了——鸟语花香,拥有爱情,与世隔绝,虽然有时把饭菜弄糊~~~嘻嘻~~~
我们几乎每天做爱(这是国民体质普遍提高的一个小小佐证),有时在早上,有时在晚上,但更多是在晚上临睡前那会(以我的切身体会,此时两人身体洁净,口气清新,利于喜爱接吻的同志)。

就像渡完蜜月的夫妻,我和海风逐渐习惯了这样宁静的生活~~我们默契的做饭烧菜洗碗打扫房间卫生,每周固定上街采购一次固定两个清晨做爱~~生物钟把我们调整成一对模范“夫妻”了,只可惜不能参加电视台的家庭游戏节目,不能作为“三好家庭”让居委会报上去(同志圈有这样的评选吗?)~~~
“雨,我上班去了。”
“好的,路上当心点。”
“雨,我回来了,今天过得好吗?”
“挺好——我把几间房地板拖了,把厨房的灶台抹了一遍,还把旧书旧报纸清理卖掉了,得了三块四毛五分钱呢。”

海风从公司退了台二手电脑,虽然速度极慢,但我总算能打小说,也能偶尔用电话线重游网海了。
因为日子舒畅,渐渐对海风有了种依赖感,我上网的兴趣锐减~~两栖动物和笑无影的风格让我越来越无趣,找不到先前那种“狼狈为奸”的感觉了。

“动物好!:)__”
“是阿飘吗?你怎么换头像了?”
“从良了嘛,当然得换了。”
“你真的要做我们姐妹的好榜样——新世纪新女性吗?”
“跟你这妈咪做过姐妹什么都无法新了。”
“你知道就好,有爱无性的日子我看你能过几天,到时痒得难受可别找我!!!”

拔开两栖动物风尘而尖利的语言,我不能不承认,在爱的日子里,性是逐渐少了淡了,肉体的感觉多少有些麻木~~我曾经很困顿,难道爱不能激发性吗?难道性与朝夕相处的肉体天然要排斥吗?(这与达尔文的进化论有某种关联?)

“阿飘,我昨天做了一个梦。”
这样的话当然是笑无影的特色,带着三十年代上海滩男人的文雅和情怀(他会不会哪天梳着油亮的头发坐着一辆马车来找我?)。
“我又不幸被你梦到了?:((…”
“我还是无法忘记你,点点滴滴都记着。”
“那是你天生喜欢那味儿。不过你得小心,别哪天让你夫人闻到了。”
“阿飘啊阿飘,你不能这么对待我。”
“难道让我做你的小妾等你偷偷摸摸溜来匆匆行事?”
“有什么不可以呢?这样我们都不影响对方的正常生活,有难时总比一个人应对要强吧。”
“老爷,可惜我现在己经不是一个人了。”
“那、他是谁???”
“反正我不是小妾!!!”

有天进“大连同心阁”,认识一个本地网友,约我在五四广场的“东方快车”前见面…当时是下午,我出了门坐到公车上,身边是提了菜袋子回家的老太,抱着一摞来路不明软饮料推销的小伙子,还有趴着车窗东张西望来旅游的外地客…… 后来,我在广场前一站突然下了车,我不知道那位叫“e言男近”的网友是否前来,也不知他会等多久。就那么瞬间,我想到了海风,心里一下平静下来。(如果这位网友有幸看到,请原谅我的失约,或者与我联系,我请饭局。)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溜哒着,我想,这么多人都生活正常,活得匆忙而实在,我不应该给自己也给别人添乱了——安宁多么好啊。
我在大街上踱着步,给赶时间的年轻人让路,向放了学的孩子们搭讪,穿过街头公园柳枝掩映的小树林,树丛里有搂抱在一起的情侣,他们身上沾着我慌乱又羡慕的目光~~~
也许就是这天下午开始,我隐隐渴望我本该有的常人生活——一份琐碎的工作,一个掺杂着温馨和疲乏的家庭,一颗多少能坦荡的心怀……
我像个局外人继续溜哒着,迎着西坠的夕阳咕咕瞎冒心思,左拐右弯,就到了海风公司楼下……

到了星期六,海风不上班总是很晚才起床,推开阳台门,阳光非常充足地灌进来,我把音响开得很大,海风爱听满文军和刘欢的歌,我却没个固定的“主”,只挑认为的精华听。
我发现海风很会做菜,也能喝酒,从饭桌喝到阳台的躺椅上,稍稍发福的肚子这时凹着,出现一道深深的肉沟,脸是越发黑黄了……
我过去吻海风,他一嘴热热的酒气,感觉舌头都厚了~~我说这下你威风不起来了吧,海风望眼风平浪静的内裤,说只要你敢侵犯我立马“毙”了你!我说好啊,你来吧,看谁毙谁……

我把电脑打开,给位于西岗长白街的《海燕》杂志写小说~~我在这家杂志发过一篇,女编辑孙惠芬跟我熟了,定稿时她问我作者简介写南京还是大连?我说人都在大连了,当然是大连嘛。
这点稿费还没我用的佳洁士牙膏泡沫丰富,只好再给大连晚报周刊写点时尚生活类的小文章,发稿时没多想,就署上了“海风”。
海风挺不乐意,说我:“瞧你都写的啥呀——‘现代小姐的十大怪癖’‘男人领带的秘密’,真俗!”
“啥东西进了钱包就不俗了~~没我这些文章,你吃完饭上厕所时看啥?!”

海风净工资一千五,我平均每月不到八百块稿费,我们有个折子,谁要用就去取~~海风换了部手机,他没用折子上的钱,我不知他哪来的钱,或者是人家送的?
电话响了,我一接,是个陌生的声音,问是某某旅店吗?海风实在和电信局不熟,却装了个带8带6的号码,与一家旅店号码只差一个数字,常有人打错电话。
一会又响了,我大声说不是某某旅店不是某某旅店,这样的电话每天都要接几个,真想要这家旅店赔我的精神损失费。有时海风接了就一脸认真带点谦意地说,对不起,客满!我说要是旅店知道肯定会告我们的。
后来我也烦了,碰到找人的,我就以经理口气告之,哦,他上个星期已辞职走了~~不知道去哪里了,你有什么东西要送他吗?
海风在边上听着大笑。

大连的夏天清爽宜人,天空蓝得发亮,大块的云朵飘然而逝,草地绿树缀满双眼~~各种植物纷纷鲜艳飘扬起来,柔嫩的枝条渐渐变得刚健挺拔,海面壮阔得一览无余,海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犹如轻轻吹动的蓝缎,像圣洁的灵魂的最终归宿~~~
在这个世纪最后一个夏天,我和海风去海王九岛玩了几天~~~
这是一段无与伦比的日子,一切都是那么温和舒意,完美无瑕~~~

从九岛回来,我晒黑了些,海风也晒黑了,我们就在饭后躺在沙发上,用面膜把脸涂得亮亮的,一边看报纸一边看电视(很像一对老年夫妻安静的晚年生活)。
这时候海风已把安置事宜处理完结,远离了那些无休止的争吵、恐吓、纠缠和时时可能冒出来的砍杀~~他现在可以穿着笔挺的西服腋下夹着BALLX的公文包大大方方到公司上班,再也不用东躲西藏整天提心吊胆。
我在阳台看到海风在正常的时间平安回来,心里便不由充满一种(主妇才有的)温馨和愉悦……

我们常常在饭后散步,漫步小区花园和黄昏慵懒的街头,我觉得我们就像秋天一般坚韧、执着,像春天一般纯洁、温暖~~悠悠的足音非常熨贴,流出一种良好富足的心态~~~
回来我看电视或是上电脑打文章,海风进了卧室,靠到床头,被子上摊着当天的报纸,头却耷拉着,一会就打起长长的呼噜,仿佛在述说他美妙的心声……
我当时绝不会想到,这样的日子将随着树叶枯黄而走到尽头……
世事无常也!

窗口三十二

秋天到来时,海风的地下工作告一段落,但他浮出水面就像名星出场,应酬是越来越多(海风自称美食家,我不得不信)。
天快黑时海风打电话,说别弄饭了,到帝王酒店来吧。我说又是哪个苦主请你给面子呀?好象边上有人,海风压低声音说,别罗嗦快来,有你最爱吃的螃蟹三蒸~~然后就听海风高了音说,那就这样,表弟,你打个车过来,快!
于是,我这个“表弟”出场了——十分钟后就坐在富丽堂皇的餐厅,旁边是海风和人家款款而谈,脸上挂着客气僵硬的笑;我跟着不断举杯,也不时埋下头,不问青红皂白,只管吃个脑满肥肠……

有几次海风公司的台湾老总也在,他是哈佛商管硕士,脖脖挺直眼光明亮,说话语速很快,是那种穿套垃圾衫也没敢小视的角色。
这晚吃到一半,为最后几个钉子户安置方案,海风与老总发生了人民内部矛盾,两人都有点喝多了,语调越来越高……
回家的路上,海风还在喋喋不休:“他以为吃几个洋面包就了不得了!圈的那几套房叫房吗?怎么能住人,让四代同堂住40个平米啊~~”
我成了海风的消气筒,“又不是你住,有事人家找的是公司嘛。”
“这些钉子户已经到公司来闹了,不找我找谁!”
海风朝夜空长叹一声,颇有为民请愿的豪情……

到了周末,公司搞卡拉OK比赛,我混进去吃水果盘和西式糕点…一会听包房传来争执声,听声音是海风和老总又争起来了。
我不好进包房,在角落狠劲吃草莓和鸭梨片,小舞台上有人正皱眉苦脸唱“我很烦我很烦”…该轮到海风唱歌了,没人敢进包房去叫他,有人贴着门听了会,然后跟其他人凑头嘀咕起来……
我后来才明白这晚海风和老总不是为钉子户争吵,而是海风的事已被老总察觉出蛛丝马迹了。

一连好些天海风都阴着脸,下班回来显得很疲累,吃不了几口饭就摞下筷子…到了晚上,我陪海风坐着,握住他的手,往他手心呵痒,七嘴八舌宽慰他…海风眉头还锁着,怎么逗也不笑,最后他烦了,一把推开我,很陌生地望我一眼。
我无趣地走开,坐到电脑前,一个字也打不出,耳朵在捕捉海风的动静…海风洗漱好了,叫我去睡,我没应,他过来拉我,动作很大,把健盘碰翻地上了……
这晚海风做爱很激烈,有点故意的味道,我情绪更不好了,手上的热情一下掉下来…海风一直压着我,几动几动就出了,两手紧紧抱着我,我说你快下来,会流到床上的。
海风一声不吭,在我耳边的鼻息越来越重,最后有点冰凉的水滑到我耳上,顺着脖子嗖嗖流……

八月的一天,是我生日,海风在翠华海鲜楼定了座。金色吊灯,船形餐桌,周围是西装笔挺的先生和光彩亮丽的小姐女士们。
“雨,等会我送你一件礼物。”
“现在不能拿出来?”
海风眼光一扫,羞羞地搓手,“等咱俩时吧~~”

我的好奇心一直挨到床上,海风磨蹭半天,神情像刚入伍的新兵蛋子:“雨,现在来拿你的礼物吧~~”
海风转过身,手撑着床沿,一张浑圆结实的屁股朝向我——这就是海风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看不到海风的表情,他老老实实等待着,或者说在用这种方式诱惑我……
我想笑,喉咙发痒,脸都憋坏了…看海风一本正经的姿势,脑子又一热,浑身充满了一股劲头…我挤出一团沐浴液,握着我那挺发热的“机关枪”慢慢接近海风,渐渐进入他的身体……
“啊~~”
海风猛地抓住床沿,他的大叫和猛然收紧的肌肉,知道他在忍受,他在把自己最后的处女地奉献给我……
这样的礼物虽然让我大汗淋漓,但我将永生难忘!

窗口三十三

不久,海风与台湾老总的矛盾升级为敌我矛盾了……
这是一个阴沉的下午,一场阵雨洗亮了街道和街树,西天出现一道裂缝,白亮夺目……
海风意外地没去上班,睡完午觉就陷在沙发上,嘴脸没洗,都能看到胡渣在一点点生长。
“这是你的身份证~~我看,先不办暂住证,你先避下吧~~”
“怎么?要地震了?”
“差不多吧~~”海风苦皱皱道:“我想,你还是先回南京吧,等我处理好~~”

“为什么?就算老总开了你我也不碍事呀?即便老总知道我们的关系,他也不会给你扣政治帽子~~不定他还是台湾跑来的一只‘家兔’呢~~”
海风脸绷得紧紧地,像老是打不开的网页:“唉,你想错了。”
“还有其它原因?”
我看到海风眼里涌出一团不明之物,在渐渐隔阂,尖利起来……

“你不要多想,以后你会明白的。”
“什么以后?下个世纪?”
海风不跟我说了,踱到阳台,撑着张比花岗岩还笔直固执的手臂…灯光模糊了海风的背影,他融在一层夜色里,隐隐有沙粒似的晚风刮过来…我陷在软无着力的沙发上,捧着渐凉的腮帮子,瞪着满是斗大问号的眼睛……

海风不给我一个解释,我脑子里却翻腾着无数的理由…我只是一个过客,在这座美丽的城市短暂停留,我并没有真正拥有什么,哪怕是得到一个离去的真相——这念头被海风鲜血淋淋提拉出来,让我顿感虚无,如坠渊谷……
随后的一段日子,海风给予我的是更多的沉默和冷淡,有时无名火发得我一愣一愣…你到底什么时候走?跟你说的话怎么不听呢?海风颇不耐烦的说,要不就一连几天无话,有晚干脆不回来,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
我和海风形同陌人,语言苍白,表情冷淡,屋里了无生气…总是到了半夜,海风才拖着疲乏的身子回来,一声不吭倒到床上…我们的身体这时燃不起一丝欲望,中间隐隐有条间线越来越分明……

“你真的要我走?”我看着越来越陌生的海风说。
“是的。”
“像你叫我来一样,你也给我个理由吧。”
海风避开我的目光,支着胳膊,木雕似的再不吭声。

至此,我再无所作为了。又想,再生动浪漫的感情,哪里是苍苍现实的对手啊!我深刻地感到,一丁点的红尘烟灰,也可以把所有美好击碎!
不管海风眼里藏着怎样的难言之隐,他都已撕掉温情的面具…唯爱至尊?洁白没有一点儿——瑕?
狗屁!

“动物,你怎么不理我啊?”
“你不是从良了吗,我怕弄脏你哦~~”
“我本来就是脏的。”
“怎么?跟你那位吵嘴了?”
“动物,我现在真的有点想你。”
“J^^还是妈咪这里奶水养人吧,乖,有啥委屈别闷着,天不亲地不亲人不亲同志亲!”

阿飘你好!
还记得我吗?我是英雄本“色”,我现在在小镇上的网吧给你写信。我现在调到县二中教学,在镇上租了套房子,有时可以上上网,比过去在村里学校强多了。阿飘,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找到相好的吗?可以的话能传张照片看看吗?这里很单调,我没有什么朋友,很相念读书时的同学,还有你这样的网友。
有时间给我回信哦。
祝好!
你的朋友:英雄本“色”上

没想到在这时网络给了我一丝温情,我摸着冰冷的电脑屏幕,手却不由烫了下~~即使是虚拟的世界,我还是感到一份踏实,就像一床温暖的棉被轻轻盖过来~~我转头望向卧室,看到海风静静躺在床上,台灯柔柔地照着~~这就是现实吗?如果可以,我真想一头钻进网络,把自己身体化掉,把思想也化掉(只要不化成病毒就成)。 最后一晚,我洗澡刷牙早早上床,看到客厅备好的皮箱,一口热血差点没喷薄而出呢……
海风回来,回来得平日早许多。
“东西都收拾齐了吧~~明天我送你~~”
“谢谢。”我竟然说出这两字,客气得让自己都觉无情。
“你还是跟月萍结婚吧~~我不能给你孩子和家庭,没有最基本的保障~~我们这样,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真是太难了~~”
“你认输了?”我想到年初海风向我展示新居的豪情壮志,“看来,我是你的实验品吧。”
“你现在啥也不是,你属于你自己了!”海风背过身把头埋进被里。 我望着海风的后脑勺,闻到他的发味,然后伸身揽过去~~海风把我的手扒开,我又伸过去,“斗争”几回,我欠起身,不容他抗拒地扯掉他内裤~~白色内裤包裹着那根紧张的东东,我头避着海风的手,张口就把内裤和软塌塌的东东吃进嘴里,把腮帮子撑得生痛,两排牙齿替我磨擦着一切火焰~~~

“雨,别这样~~你听我说~~”
我死劲摇晃着头,两耳空空,只感到嘴里什物在涨大,由圆变粗变长,一直抵到我的喉管了~~~
我叭叭亲舔着海风的每一寸肌肤——大褪、沟谷、小腹、胸背和乳头~~到处是深深的齿印,真是鲜红而醒目~~~
我紧紧抱着海风,深深地意识到,我是个多么需要温暖和关爱——甚至是放纵的人啊,而我希望这一点,这一次,由他对我说出口!

有人说,爱情是牛角上挂着的嫩草,牛看得见吃不到,我现在就是那牛!
最后我仰起头,狠狠盯着海风的眼,双手用力抽动着他的东东,看他从淡漠到丰富的表情,要他在我的手中醉仙醉海,要他把所有的激情和精华都给我!
随着一束银色的浓液喷薄而出,我的脸上已是满脸泪水了~~~

然后——我只能“洗洗睡了”……

窗口三十四

春节前,我回到南京。当时的心情真是一塌胡涂,身心俱疲~~我的小窝却彻底变了样,白壁亮顶新家具,还有几盆葱绿的发财树米兰……
“怎么样?”月萍乐呵呵等着我的赞赏。
“你装修干啥?”
“变个样不好吗,过得也清爽呀~~”

月萍喜滋滋说着,她的“清爽”砸过来,心里陡然升起一团炉火,无比温和,月萍就在那火中辟哩叭啦燃烧……
这时的我其实更像一个输得精光的赌徒,一下又获得了厚实的底气~~人生一世不在于风风火火,而是能吃到几口扎实舒心的饭(人都像我这么贱吗?)……
世俗如同一堆棉花,你总想拍掉那烦心的小絮,但你不得不承认,它是多么衬底啊!

“子飞,我们啥时结婚呀?”
“等我再赚几笔稿费吧。”
“结了婚就不能赚了?再讲,又不靠你那几个钱的呀~~”
看着月萍粗亮亮的胳膊,我能听到我的脑细胞在可怜的呻吟……

我买回一箱蓝带啤酒,把电视打开,靠着新换的大床,一股棉物清淡的味包围着我……
“哟,舍得看电视了?不去网恋了?”月萍现在常把网恋挂在嘴边,好象网恋是她家亲戚。
“不恋了,听领导的话跟党走——那不是好东东!”
“东东?”月萍偎着我,“就是呀,见不着摸不着,不定恋个丑老太呢……”
“是牙是牙,我可不要找妈……”

月萍似星星环月缠绕着我,丰满的乳房“恋”在我眼前,她的性欲如波似浪,绵涎无尽(我把自己想成是个双性恋了)……
我一会就楚歌声起,东东硬得直抖颤,进入月萍湿润的领地,感到的却是在海风体内的那番滋味~~我摇头晃脑,一忽是月萍的温棉热火;一忽是海风的紧凑激烈……
月萍在我身下轻呤,两腿高高架在我的肩上~~但我太不争气,虽然紧闭着眼,但依然看到的是海风平整结实的肌肤,能听到他牛似的喘息~~我拚命想象所看毛片的镜头,设法调动全部男人的精气,挥汗如雨大干,勇往直前地冲啊……
一会,我如一只斗败的公鸡,痿痿地瘫在月萍身上,我不敢看她,我的东东一下就滑了出来,我赶紧捧着这根变得猥琐的家伙去了厕所……
:-[男人为什么要多长出根东西啊?!

窗口三十五

一个月过去,我没碰一下电脑,上面积了一层灰(岁月真的能尘封吗)……
已进入秋天,又一个金色的季节~~可阳光并不透澈,窗外腥绿的雪松在暖昧的空气中吞吞吐吐,旁边梧桐树的落叶掉得像朝三暮四的对流雨……
打过电话和手机,海风如同蒸发了,他隐身技术真好!
我只能坐在窗前,仰靠着电脑椅,阳光与我擦肩而过,刘德华在耳机里一个劲叫我“男人哭吧不是罪”……
哇靠!不是罪是啥?难道是早泄?

新版oicq可以隐身,这使我省去两栖动物的讥讽和笑无影鞋垫般长长的舌头(我似乎输无可输了)。
一个月没上线,手指都生疏了。点开邮箱,发现有封E-mail,竟是海风的,发送日期是我回南京前两天的。当时我们还在一起,他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呢?
突然心砰砰直跳,闻到一股浓烈的炮屑味,鼠标迟迟不敢点上去,不知会点燃怎样惨烈的真实还是捉挟的神魔呢?

“雨:我用了预定,你看到这封信时已是一个月以后了。我现在还不知一个月后我究竟会怎样,但我预感出了麻烦,非常严重!
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后果也得由我来承担,我不想影响你拖累你。记住:不管我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插手,把我忘了,过你自己的吧……
另外,我用你的身份证已托熟人办理了过户手续,房产证会由我母亲交给你。天兴花园这套房子已到你名下,它属于你了。这是让我最欣慰的,我没有对你失信,我不是泡泡……宽慰的笑=
我可能不能用肉体再爱你,但我的心和精神会一直爱你,你是我永远的天堂!
……”

哇呀呀……依啊啊……我整个人都呆住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海风啊海风——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我呢?
阳光终于露出来,却洒着丝丝寒意;方方正正的显示屏目瞪口呆,锥骨的揪心替代了一个月的麻木和灰暗。
我可以闭上眼睛,但我无法关闭天堂那扇金色的大门。
我强迫自己回归现实,但深深地思念如洪水溃堤,把我冲得七零八落……
爱一个人不难,难的是不爱一个为你献出生命的人! 海风母亲告诉我,海风因涉嫌造假和贪污受贿,已于半月前被关押在大连第二看守所。原告就是我曾见过几次的那个大胖子。
老人在电话里声泪俱下,哭得我心一阵紧似一阵~~因海风的交待,检察院已下达退赔通知,总计85000余元~~现在只有即时退赔,才有可能减轻刑期……
林伯母还告诉我,我托海风办的房产证已办好(这可能是海风对他母亲第一次说谎)。

窗口三十六

时隔一月,我再次来到大连(像不请自来的速客也)。
天空碧蓝,云飞风舞,海面却是宁静,帆影点点——温和的生活多么珍贵,对我却有种相册般的凝重了。
海风家一片阴沉,两位老人托人求情收效甚微,他们翻箱倒柜拿出全部的革命家底,但还是差了不少…为突然冒出个“资本家”的儿子,他们又急又气。
林伯母说:“这孩子~~怎么不学好哪?这么多钱都用哪儿呀?我们一分也没见着呀~~”
“唉,不争气的家伙,真给我丢脸啊!~~”林伯伯仰天拍胸,叉腰骂道:“我没这个儿子!我不管了,随他去!”
“鸣~~你现在骂有什么用呀,我们就这一个儿子,不赶紧退赔~~会加重他的罪啊~~”

我在两位老人的气场和眼水中默然离开(我有更好的选择吗),兜里揣着已换上我名字的房产证,感觉像个抢劫犯,那点良心烧红了我的脸……
我替换了海风,他就消失了,本本在胸口滚烫,也硬衬得生痛——原来是海风整个生命撑持着,凝结了他全部的情感……
其实海风更会吹泡泡也~~不声不响就吹出了阳光天地,泡泡里飘荡着付出的美丽……
天堂并不遥远嘛,且正降临人间——我抬抬腿就能被它的光芒覆盖……

天兴花园的房子保持着我走时的样子,海螺清辽,雨花石继续晶莹,桌面椅上有浅浅的灰尘,清寂的房间环绕着一丝曲终人散的气息……
蓝带啤酒又来陪我(嘿,有点老套但管用),看不见白色的泡沫,眼里回施着海风敞嘴裂牙的笑,这种海风定式的笑活像个摔着大辫的东北傻妞哦……
他的衣物也有酒味,白色的内裤扑到我脸上,米西米西,让我的鼻子立刻发酵……

白墙石顶水柚木地板们啊,我现在成了你们的主人,你们愿意吗(反正我是被迫的也)?…脑子发胀,怎么也睡不着,床上还留有海风的体味~~心里却像钱钟书老先生说的:你觉得这个鸡蛋好吃就行了,干嘛还要找母鸡去弄个明白嘛……
我被海风幽了一把,明白了,拥有了这个迷底,可“母鸡”却为我牺牲了啊……

这天,林伯伯找到关系,可以与海风见上一面。
关系人的关系人是个外劳人员,原则上海风还在候审期间,除了律师,是不准与任何人见面的。
在看守所后面一道小门,外劳已等着(像个地下工作者)~~他是个早生白发的中年人,一张世故的脸,眼光很有味道~~他低头交待几句,然后就领我和林伯伯穿过几排高大的红砖房,绕过几堵缀着尖利铁丝网的高墙,虽然四处无人,但森严紧张的氛围真像到了敌军重地。

一会,外劳停下脚,示意我们在荒草丛蹲下,然后往其中一个高高的小窗户扔石子,对露出的一张脸轻声说了海风的名字……
一会小窗放下一根绳子,我不知干嘛,外劳碰下我,做个票子的手势~~我只得领命,最迅速地掏出一百,绑到绳上(这是我最麻利大方的一次掏钱)……

海风终于在小窗出现了,虽然窗口很高,还焊着铁杆,但海风的脸没法不看清——苍白如纸,凹着两个夸张的眼窝,眼神呆板似木,凌乱邋遢的胡子,额角眼尾肿着,嘴唇也敞了道口子……
不过一个月没见,海风就瘦得这样,像个饿鬼像个旧社会的活教材!那个面润眼清的海风哪去了?那个溢着笑的海风真的消亡了?

“小雨~~你来干啥?!叫你别插手,你怎么不听呢!”
“林鹏——”我无法再仰头,那窗口有灼热的阳光刺着眼……
海风和父亲匆匆说了几句,又叮嘱:“爸,你别让小雨搅和进来,你催他走吧~~”
外劳这时也在催…他比我们还紧张,伸着脖子望风,连连催我们快走。

我立起脚尖,手窝成喇叭对海风意味深长说,“你放心,我和你父母会全力帮你,会一直等你,你~~自己要好好保重啊……”
海风也是话中有话:“我不要你管。你把东西收拾好回南京去吧……以后我没你这个朋友,我们各走各的……”

我高一脚低一脚跟在外劳身后,像头迷路的动物东碰西撞,还得林伯伯来扶我(老人可能认为我比他儿子还不争气呢)。
走到墙拐角,我当然要转回头,要给海风一个欣慰的笑脸嘛:-))
小窗变得越加小,黑糊糊的,依稀有个轮廓隐在那,最分明的是两点晶亮,花花闪耀——那是海风向我投来的饱含情爱和希望的眼睛吗?

“保重我的爱人!”

窗口三十八

我要卖房子!
大连的房屋交易中心,二手房市场,房屋中介所,晚报日报登载的购房电话,都能看到我猴急的身影(活像一只矫捷的适龄免子),听到我粗哑的嗓音……
这时,第一股冷空气从西伯利亚过来,四处都是阴郁的,路上行人显得灰蒙蒙,在寒风中匆匆赶路~~我套上几件毛衣,两手冻得通红,耳朵和鼻子也冻得发干,缩着脖子奔走在大街上~~我呵着可怜的白气,心里升起一串祈祷声,祈望吉星高照,房子能卖个好价钱,赶在法院给海风定罪之前……

半个月过去了,我继续夹着房产证复印件一家家谈判,表面风平浪静,扮演一位事业有成的外地商人,要收回在大连的部分投资(这时我更像强盗了);私底下却心急如焚,恨不能碰上个怀摧一把现金急等房住的大爷啊……
这段时间,天兴花园的房子里来了一批又一批,他们挑三拣四,非得鸡蛋里挑骨头,跟收废品似的……
我点头呵腰,陪着他们四处参观,一边大唱赞歌,从楼层结构光线直到卫生间抽水马桶的方位,成了房屋质量宣传员和掐须晃脑的风水先生……

晚上我坐在客厅,觉得房间特别大,空寂浓得汁液似的,自己的呼吸好象都有回音~~我有点呆不住了,不管往哪看,眼里都是和海风在一起的情节,一幕一幕浮现,清晰可闻……
我不能让自己静下来,而且也根本静不下。于是我穿上衣服,下楼到街上,在冷冽的夜风中茫然地走着。
这晚我进了一家网吧,当熟悉的网页慢慢打开,我纷乱的心像终于找到一个发泄口。

我进了大连同心阁,随手就点上一个。
“你好,能和你聊一会吗?”
“你是谁?多大?做啥的?”
“我只想跟你聊聊,没别的意思。”
“聊啥?”
“你想买房子吗?我手头正有一套房,地段楼层都挺不错……”
“我想买你的逼!……”

这时QQ里一阵敲门声,是笑无影上线了。
“总算逮到你了哦~~”
“你现在逮到的可能是个疯子啦~~”
“只要没便秘,疯子也行啊……”
“我成了最新处理器‘折腾四’,一团麻纱披在肩罗~~”
“怎么,被爱情摧残了一下?要不要我来打扫战场?”
“谢了,可惜你一片爱心我无福消受……”
“我别的没有,就有颗宽大的心,在这点上,我与党的对台政策一致。”

从网吧出来,已凌晨三点,街上冷清如洗,因为越加寒冷,路灯也变得稀薄,我的身影在坚硬的地面若隐若现~~肚子这时叫起来,我有了食欲,正路过一家小吃店,门口停着几辆出租车,门口流出阵阵菜香……
我要了碗小米稀饭三两水饺,一会,跑堂的小姑娘热腾腾端上桌,我埋下头,热气冲到我冰凉的脸上,心情一下温暖起来……

窗口三十九


过了几天,我抽空去了趟海风的公司。在公司门口,我从下午等到傍晚,才见台湾老总从大门出来(我这时有点胆怯)~~我走上前,向他自我介绍,说和他一起吃过几次海鲜,他的谈吐和风度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您是了不起的商界精英,不愧是哈佛的高材生,您是我心中的偶像呢~~”我点头哈腰,还外加一个无比崇拜的:-P
“你要干什么?”老总金贵之身,对我这样的小人物只能用刺客的谨慎待之。
“林鹏托我传话给您,说他知错了,辜负了您对他的栽培和信任,他愿改头换面将功赎罪,请您和公司出面保释他~~”
老总怔了下,“哼!你告诉他,让他死了这条心!我知道他迟早会有今天!”
然后,老总优雅地钻进“大奔”走了~~剩了我傻站那,崇拜的表情马上挥发了,跟着就涌上撕掉面皮的凶相,追在后面大叫:“你他妈算老几!一个狗屁不如的老匪,跑大陆耀武扬威个吊啊!你听着,总有一天你会坐飞机摔死!坐车撞死!被拆迁户乱刀砍死……”
~~~~>_<~~~~

跟海风父母商量后,第三天我又到了看守所,等那外劳出来,我求他递纸条给海风。
“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不行!”
他的拒绝我早料到,这么干巴巴当然不行,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革命就得有牺牲嘛……
我拿出备好的钱,往他手里塞:“一点意思,请帮个忙。”
他看眼票子,眼露不屑:“你以为这是送鸡毛信呀。”
我再拍上一百,“我在这等你,要他的亲笔回信。”
老斑历历的外劳马上腿脚麻利起来,看来不管多大岁数的人类成员,在钱面前,一概年轻!

海风没有回信,只言片语也没有。其间我又去了几次,二百加二百再加二百,海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他用沉默拒绝我掺和进来。
后来我叫林伯母写条子,也没用,倒是那外劳越来越欢迎我了,我看他都改抽红塔山了,真是哭笑不得啊……

这天我收拾完房子,把那些来看房的人丢的烟头扫掉,把他们踩出的脚印擦掉~~房间干净了,灯亮起来了,衣服叠进柜里,海风看过的报纸码在茶几上~~我在客厅房间来回走着,感受到往昔的气息又回来了,海风似乎就坐在那看着报纸,一会头就搭拉下来,发出甜蜜的鼾声……
这房子真是完美无缺啊,它还像个光鲜亮丽的新娘,或者,它本身就是一个纪念品,藏着我和海风所有的美好……
我拍拍桌子,扶扶椅子,我跳到床上叉着腰,大声对它们说:“好了,你们都是我的,我不卖了,不卖!”

窗口四十

“还少了五万块啊,怎么办呢?”林伯母开始有点像张大民的母亲了,成天念叨着。
她是唐僧我是孙猴,我被她念叨得头皮发麻,都要天旋地转了。
林伯伯唉过来,我叹过去,林伯母像没了生气的横批哦……
“您老别急,会有、办法、的。”我想骗子也会比我说得有底气些。
林伯母不看我,继续流泪继续念叨(她这是体谅我吗)。

晚上睡在床上,窗外寒意四起,棉被显得温暖而悲凉。我紧缩住身子,瞪着无比明亮的眼睛,窗外一片寂静,树叶发出轻微空灵的沙沙声~~
有些时候,棉被的确是阻隔磨难的好东西,它能阻挡你的寒冷,模糊你的疲困,缓解你的不安,掩盖你的哀伤……
我抬起身,看到桌上摆放着还未包裹的海螺和雨花石。有微光映着它们,它们现在变得冷漠坚硬,像那劳头的两只拳头,狠狠地击打在海风的身体上……海风没有呻唤,而是抬起头,我在他眼里出现,涂满一种未来的光芒……

没人逼我,但我有种疯狂的念头!
念头把我赶出棉被,到了幽暗的阳台,俯视远处万家灯火,觉得点点光亮像捉狭的眼,一点点幽灵似的飞来咬噬我,呵吱我……
清冷的夜风呼呼刮着,它们七嘴八舌叫唤,直替我着急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终于,一道流星划过,带着我倏地飞到了海风家,敲开房门。刚一张口,念头就自己跑出来了。
“我想,差的五万块我回南京去借!”
两位老人认清我不是贼,赶紧披衣下床瞪大眼问我:“孩子你能借到?”
我用银行家口气回答:“放心吧,我自有办法。”(这是善意欺骗的正宗版本)。
林伯母眼里又流自来水了,“你真是我家鹏鹏的救命恩人哪~~呜~~”
在悲歌声中,我这个救命恩人,一下腰硬起来脖子直起来,觉得自己实在是非常了不起的。换到任何人,五万块都不是个小数目,何况对我这等平民百姓就更是天大的数字,我得爬多少格子才能赚回来呀?就算即时退赔,就算海风能减轻刑期,获得自由也可能是十年八年后了,那时他还认我吗?
在这个借五块钱都得看脸色的时代,我要能真的拿出五万块来(这可不是借哦),那我这样伟大的人不把雷峰可吓醒啊。

所以,话一出口,心里就后怕了(不怕才是孙子呢)。没了海风的十年八年怎么过?时间无情岁月无情,我们的天堂还会存在吗?用五块买今后的感情——有谁能告诉我,这笔生意会赔本吗?啊?
又一会,变成了还珠格格,眉眼一瞪牙一咬,为那“山无凌天地合才敢与君绝”抛开一切,就疯它一回吧!
我要在芸芸世界里打捞我想要的没被空气氧化的真情!
我要让自己感动一把!
我、我、我他妈的不爱钱啊!

窗口四十一

我飞回南京时,正是一年中雨水最多的季节~~阳光穿过云层把连绵的阴雨混为一体,给万物蒙上了晦涩难辨的色彩……
小窝因为潮湿而显得憋闷压抑,陈旧的房子在静静地发霉,厨房砧板的裂缝里冒出些鲜艳的蕈子,松软弹性得如刚出炉的面包~~我默默闻着这菌类植物甜丝丝的腐败气味,缩在被窝里想啊想啊(我需要一个完全说服自己的理由)……
等到雨水暂时停止,我在阳台清凉的风中,尽力展开许久被大气感染的悉苦面容~~我在试图找到那颗不受遣责的良心——就像辨析着可能预示雨季结束的迹象~~天空依旧灰暗,东边难得地裂开一道口子,阳光就在那边缘漏下来,形成的巨大的光柱矗立在水汽迷蒙的田野中,远远望去仿佛通往天堂的神秘之门……

我踱到月萍的发廊,很萎废的在门外立着~~月萍正在给人剪头,丝毫不见平日的笨拙,十指翻飞、眼神投入,脸上依然是灿然的笑,像那道斜射进来的阳光般干爽轻快——她此时是我眼里的圣母!
我把月萍请回家,让她端坐,我就是向她祈求的苦难者。
“我急需一笔钱,~~事情我慢慢告诉你,请你帮我!”
“你弄得这么正经做啥?吓人咧~~”月萍真是我灿烂的阳光,她问我:“要多少呀?”
“五万。”
月萍的笑容像一只手马上缩了回去,“哟,这么多呀,我到哪——”
“千万别拒绝我!除了你,我再没人可求了~~”
此时的月萍在我眼里,就是中行那个威严富足的标志……

我这时才知道世上的伪君子为啥多如牛毛,紧着几天时间,我对月萍低眉笑眼,从未有过的温情似火,嘴里流出的是奶茶的芳香^_< @_@
一计不成施二计,愁叹连连,把酒浇怀,摆出一副走投无路痛不欲生的惨状(这倒是真实的,不存在表演成份)。
接着的“演出”当然是在床上~~我像一个强奸犯,表现出无比的勇气和体力,瞪着一双探照灯似强烈的眼睛~~同时,我又像一个学生,在偷偷观察月萍,在等着她非常舒畅的呻吟和叫唤,在等着她满足地闭上眼沉沉睡去然后响起最人性的鼾声(老师,您给打多少分呀?)……
这时的我喘着粗气,拖着竹杆子一般细的腿轻轻揭被下床,在厕所里冲着自己那遍体鳞伤的身体,然后,把手捂在脸上,一边发出小狗般叽叽的哭声…… 终于有一天,月萍握着一缕长发朝我笑,让我意识到她嘴里一定含着一颗仙人果的味蕾。
“子飞,我只能给你两万块,就当陪嫁好了~~”
“那、那还差三万呀~~”
“可我实在没办法了~~你不想我们结婚两手空空吧~~”
当然不能了,我想,我还得买些补品补身子呢。
“子飞,你还是把结婚证扯了再走吧。”
“时间不够的~~”
“那我不管,我一个大姑娘家话说到这份上,要我求你?”
“不求不求~~”
可我去求谁呀?

扯了证,月萍就大大方方把东西搬过来,双人枕头,新被新面,屋里开始弥漫着月萍浓烈的香水味,她这个女主人像蝴蝶在屋里穿来梭往……
“这钱可是要收回来的啊,过日子讲不得义气的~~”月萍一严肃脸上的粉就使她像个刚下线的瓷器。
“知道了。”
“等你回来我们就办酒席好吧,到聚园楼办个几十桌,把我家亲戚都请过来~~”月萍双手握在胸前,憧憬的脸上有些粉飘舞起来……
我这个已婚男人缩在床里(在这个世界我能占多大地方呢),底气全无,仿佛身边躺着的不是新婚的妻子,而是一只母老虎?

——两口子颠龙戏凤,享受着合法夫妻的床上生活……
突然月萍爬起身,拧亮台灯,“你是不是外面有女人呀?”
我赶紧拿手挡住自己那不争气的东东,“没有呀,你别瞎想。”
“你是不是真的跟人搞网恋?怪不得天天盯着小电视,神经兮兮的~~”
没容我解释,月萍己裂嘴大哭,哇哇的声音宣告着她的地位和权利~~她扑过来,对我这个搞网恋的丈夫扇了个响亮的耳光,摔开手趴趴直打,她的指甲在我脸上胸口划过,冒出一道道鲜红的印子(这就是代价)……
我闭着眼,像腐败无能的清政府面对揭竿而起的农民起义~~~~>_<~~~~

窗口四十二

揣着月萍给的两万块,但我还是无法起程~~还有三万块没有着落,这让我整天急得脸都变成东东那种颜色了……
我开始动摇了,我想还是把房子卖了吧~~但每次给月萍老师交上她所满意的成绩后,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海风和房子就在眼前升起~~悲哀和曾经的幸福一起涌来,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尽一切保护我和海风过去的日子,保护我们将来的日子!
既然己经做出了一步,那就做到底吧!

在找了一圈己经发福己经生子己经变得不成人样的同学朋友们后,我两手空空回来~~这样的失败可以证明我投入同志圈的时间和热情,正常的交往我失去了,我似乎没有退路了……
电脑猛地跳入我眼帘,它此时像个保险柜,不管里面放的是瑞士银行的支票还是一叠草纸,我都得打开试试。

“动物,你最近工作忙吗?”
“?你是阿飘吗?怎么说起人话来了?”
“关心你嘛。”
“哼!你是我女儿也,我连你男人的东东大小都有办法知道,何况你哟!”

赶紧转移战场吧~~同志都非常敏感,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的结果就是能更好地保护自己(都在潜水吗?)。

“:)你最近好吗?”
“你在吗?很忙?”
“?”
好半天笑无影都没有回话,我把手指停在健盘上,紧张地望着屏幕,神情就像大年三十没敲开门的叫化子,眼前是片茫茫白雪在飞舞……

“阿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终于笑无影回话了,看来我的魄力还是无人能敌啊!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这就是过来人的经验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照你的经验看,会是什么事呢?”
“人之性,食之欲——你又不是神仙。”
“佩服佩服!”
“少来,直接那个了当吧。”
“我想,找个时间见面再谈好吗?”
又是一阵无声的等待~~想象着此时笑无影端坐在电脑前,在烟雾中思考着变得异常的我,他会不会把我想成疯子或是入室抢劫犯?

我们见面的地点是湖南路上的PUB BUFFET自助餐厅,晚九点后有外籍乐队在表演~~这是我选的地方,轻松、明快、自然,多少可以掩饰我的窘态~~为了苍白的里子,我得把面子打扮得光亮些(中国人好象都喜欢这样)。
笑无影挺着肚子出现了,还是圆脸肉鼻小胡子,还是与肩背同样厚实的嘴唇抿着一丝完美的笑~~他没变,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嫖相特美”~~~可我呢?我这个曾经的“正人君子”为什么有种当妓女的感觉呀?
看来扫黄斗争一天都不能松懈!

“说吧,你需要什么帮助。”笑无影一开口那笑就没了,眼里闪着一种世故而透澈的光芒。
“我想,如果你手头方便的话,如果可以……”
“要多少?”
“三万。”
“什么时候还?”
“不知道。”

两人一阵快语后,笑无影不看我了,看着手指上的白金钻戒,一边转动着它~~我手指上没有东西可以转动把玩,我只有两只可怜巴巴的眼珠子还在转动着。
笑无影终于跨过中国入世一般漫长的时间,抬起头:“这样吧,我借你三万,在你没有还清之前,你必须满足我另外的要求。”
“你说吧。”
“一、你必须一周两到三次和我做爱,什么时候做怎么做得听我的;二、在此期间你不准和其他人有身体上的接触;三、你要写张借据按手印一起去公证,利息就不算了。”
我等了半天,见他没话了,就问:“还有第四吗?”
“没有了。这是我的条件,你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决定权在你。”
说完笑无影起身离去,走时还忘很有风度的买了单~~他的背影显得从未有过的干净利落,他非常男人,也非常有人情味的把决定权留给呆坐在那的我。
我应该庆幸,如果我是青蛙呢?如果我不是同志呢?(我的命还算好呢)
然后,我埋头大吃起来,吃得很起劲,我现在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多么重要啊!

“英雄本‘色’你好!
你现在过得好吗?在你那个小镇见了网友吗?如果有的话你可别再做逃兵,不然你老是不做的话,一是浪费二是怕你的东东废了哦:))……和你认识两年了吧,你算是最精益求精的一个网友,你宁愿夜里对着寝室的墙画图也不向难入眼的人投降,你在自摸的道路上走得很坚定也很执着啊……我佩服你,是真的,换了我就做不到,寂寞难奈黑夜漫长体内翻腾,身体是自己的,可有时能够换回点什么,又干嘛老让它闲着呢……总之,你是我永远学习的榜样,你像面大旗高高飘扬,我希望你继续发扬艰苦奋斗百折不挠的精神,成为同志圈中的一代精神领袖……我衷心祝你找到自己的归属,拥有与你家乡一样纯洁美好的感情!
羡慕英雄的阿飘 即日”

“阿飘,你这几天怎么总挂在线上呀?”
我的动物娘又开始敏感了。
“我在找感觉。”
“什么感觉???”
“MB呗。”
“哇哇哇……老娘的奶子要被你吓垂了。”
“你把它摔到背上吧。”
“J^^,管你是什么B,只要不断线,你就是我的女儿——欢迎你归来!”

是啊,我又回来了,回到了网络和我曾经熟悉的圈子中~~~我一头钻进花花绿绿的同志网,发出一串串极丰富的泡泡~~~我没有晕旋没有不良反应,看到MB们大红醒目的广告,我从未有过的感到亲切,心里怀着一个集团公司员工才有的热情。
唯一的海风被我放在最隐秘的角落,他的QQ他的邮箱都只存在脑海中,这不需要搜索~~~在我拿出决定的那天下午,我把自己关在房里(月萍看着我神情差点要拔120),我把自己关在建一的自建房里,电脑屏幕上没有海风,也无雨了~~~~

然后,这天晚上,我慢慢把鼠标移向笑无影的QQ头像,然后轻轻一点——我的另一种生活从此展开!

窗口四十三

时间进入到二十一世纪,因退赔及时,海风认罪态度积极,交待清楚,法院依法判处有期徒刑四年~~~
这天,拿着法院下达的接见单,我和林伯伯林伯母来到大连西郊的第二看守所。
海风递成光亮的头,清瘦的脸和刮得青青的腮帮子。他和父母抱头痛哭,把他所受的磨难统统倾泄出来,他成了个惹人痛的孩子。
“小雨~~辛苦你了!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我~~感谢你~~”海风把我的手都拧痛了。
我歪着嘴吸气,不敢看他的目光,心里却是一千声一万声在叫喊:
“我爱你!^-^”

海风服刑在大连入监教育大队二中队,每月二十号是接见日,我先一天飞去,住一晚二十元的旅社,然后二日等海风父母上午探视完,我下午再去~~进道大铁门、排队、交五元探视费,经过劳改干部对物品的检查,我就能和海风坐在他们食堂的角落说话了。
“海风,你又瘦了~~”
海风穿双平底布鞋,脚拇指羞羞地露在外面~~海风缩缩脚说:“你告诉我妈,要她来时带双新鞋和几双袜子,买最便宜的~~”
海风不想再增添他家人和我的负担,我给他交伙食费,他不让我交,“我能吃饱,不要再花钱了~~”
“你可以买点带油的荤菜,萝卜白菜会吃垮身体的。”
“没事,习惯了就好。”

我看到海风脖颈和手臂上的青印,不忍再问,从袋里掏出他爱吃的水梨山楂,几个热包子藏在内衣口袋,不能带熟食的规定使我只能贼似的掩藏着,眼睛盯着门口干部的动静。
“雨,你为我做得够多了,我怕一生都还不起~~”
“不还可不行,我可是把宝都压在你身上哦~~”
“我还有四年,你~~等不起啊!”
1500多天,寒霜酷暑日转星移,我要像望夫石,像一块新世纪的道德牌坊呢……
“总比你好点呀,不会受气不会挨打能吃饱穿暖~~”我盯眼旁边探视的家属,趁机摸摸海风青肿的手臂,“等哪天不心痛你了就不等了~~”
“我会耽误你,会毁了你的。”
“你早说嘛,现在已经毁了——来不及了~~”

时间快到,我倒结巴了,喉咙像下班时的街道,堵得心慌。
“最要紧的是,你要保护好身体,你现在是为我活知道吗!”
“我会的。”海风咬住唇,点头向我保证。
“我一回南京可能要几个月再来看你,缺啥给我写信。我放了一千块在你妈手上~~”
尖利的哨子吹响,探视结束。那一刻我和海风不约而同紧紧抓住手,一点点的肌肤相亲都是宝贵的,也纯洁得揪心啊……
这世界是你笑众人笑,你哭就你一个笨蛋哭;弱者才要学习Philosophie Pathetique(悲怆的哲学)——我拍着海风瘦弱的脸,呼呼给他打气:
“海风,别瞪着两只水灯泡送我,来,给我个笑!”


窗口四十三

婚礼在聚园楼举行,我的亲友只有一桌,剩的都月萍的三姑六姨……
新世纪新郎英俊潇洒,头上的摩丝闪亮,脸面挺刮,受喜的笑脸撑得硬绑绑了。
新房装饰柜最醒目的是白色的海螺和暗红的雨花石,离它们不远的墙上是一对新人,看上去是多么甜蜜幸福的一对啊……
电脑屏幕也让月萍贴了个大大的喜字,猛一看去,怎么像被查封的意味啊?
我对不起月萍,像她同居8年的男友,打到5折了呀:-]……

酒散了,喜糖吃过了,幸福时光眨眼就没了。
夫妻生活不能总是月萍当“女流氓”,要她养成习惯,万一我不是孩子他爹,也挺不人道啊:-]~
“子飞,我看报纸说,你这是病,得吃中药。”
“不会吧,不是网恋闹的?”
“去!你再说我明天就把那小电视砸了。”
“要砸了也治不好我这‘病’呢?”
“哼,我就不信猫不吃猩!”
“我就是:-<~~”
“你还说~~你别躲呀,有本事你出来~~”
“夫人绕了我吧,我是脆弱的豆腐渣工程嘛~~”

除了床上多了月萍,也多了锅碗瓢盆的细碎,还有月萍制造下一代的宏伟规划。
“我爹要我们生个男孩,你说呢?”
“可惜我不能生。”
“嘻嘻~~你丑不丑呀。”
“那样咱们就两个肚子生,让你爹满意的概率就大喽~~”

“:-)~阿飘,这个周末你去金陵饭店等我,房间开好了告诉你。”
“知道。”
“这么晚还在和谁聊?”
“和你呀。”
“别跟我耍花腔!”
“不敢。”
笑无影一怒万事烦,不当奴才不知主子的脸色~~我得赶紧下线,从网上消失,然后洗洗脚钻进被窝,好生做月萍布置的作业~~

在那段时间,在金陵饭店某个豪华的房间里,常有两个己婚男人相约在此~~他们先后进来,然后是脱衣、洗澡、上床、做爱~~
和笑无影的那一次不同了,他是这个房间的主人,就像电视摇控,他可以随意地摆布我(好在只是我的身体)~~
笑无影喜欢接吻,我要热情万分地用嘴含着他鞋垫般厚实的舌头,轻轻咬他的唇,磨擦他那积满烟垢的牙齿,抽吸着他浓浓的胃气和四十年来的口气~~
笑无影喜欢躺着,我就用嘴用手帮他全身“按摩”,亲着他堆积脂肪的肚子,舔着他东东口子流出的欢快的前列腺汁~~
笑无影喜欢说亲热的话,我就凑在他耳边,一边起着鸡皮疙瘩一边背着头天从街上买的《情书大全》~~~
最后,笑无影喜欢做1了(他什么时候换数字了?),我毫不犹豫地拱着身,把自己白白的屁股朝向他,让他那像两毛钱一根的火腿肠的东东在里面茁壮成长~~

“:-)~动物娘,给你拜早年哦……”
“好女儿,你出落成贵妇人哦~~”
“你想当菲佣也可以嘛~~”
“哇!我怕恶势力也~~”
“你怎么变酷了~~┗●-●┛”
“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斗士,但Linux版不是你合适的斗牛场。”
“如果换到你身上,我想倒霉的肯定是牛了!”

阳光聊天室还是喧闹依旧,有人说:同志聊天让你乱性,发贴子让你变成碎嘴的婆娘,而看图片小电影能让你见到五花肉也性趣盎然,精液绵绵……
金陵王子对你说:“好喜欢你的名字也~~”
骤雨将至对金陵王子说:“可惜我不是灰姑娘~~”
金陵王子对你说:“我可以把你变成姑娘呀:)^^”
骤雨将至对金陵王子说:“等你强壮如入侵者再说吧。”

“阿飘,你现在很想对我唱张学友的老歌吧——《还是觉得你最好》……”
过去的熟人又纷纷来问安了,我的泡泡一下就飘舞起来。
“不,我改唱伍佰的《何时再见梦中人》~~”
“:-( ~不是我吧?”
“这是你最大的优点也……”
“你不知道吗,一个臭皮匠弄死三个诸葛亮哦……”
“你是让人省心的好同志啊!!!”
“嘿嘿,能喝半斤喝二两,装腔作势找个娘;能喝四两喝一斤,这样的同志样样行~~…是吧?”

“女儿,我勾到一个派,跟我去见见吧。”
“77,上回你送的那个口袋比我还瘪,最后还是少爷我付的茶水费。”
“这个是货真价实的也,老娘老了,只有你能搞定!”
“我看打假得从你抓起。”
“不去你别后悔哦……”
“哎等等……”

这是一段繁华的日子,两栖动物搀着他这值钱的女儿,走遍南京的大街小巷,尖着耳亮着眼找寻钱的足迹~~每当这时,我不能去想月萍越来越尖酸的骂语,不敢想海风挤在阴暗潮湿的厂房里拚命干活的场景~~我不知道我有多久没用过钱包了,口袋里经常只有月萍给的搭车用的几块钱,我那为赚稿费在邮局设的信箱早己过期~~我是名副其实的无业游民,我是无岗可下的下岗工人,我是新世纪中国靠身体吃饭的男人中的一个,我成了高龄的MB,我是个离开同志圈子就一无所有的同志!
当然,我还得警惕地查看周围的人群,万一让笑无影撞上,我的损失就惨喽!

窗口四十四

“我的雨:
我已经分到监管计算机系统组了,有两个硕士搞编程,我只是帮他们整理资料,这得益于我曾做过安置编程。
雨,能够借机上网,偷偷给你发信,是我现在最大的快乐了,我很想你,非常非常地想你!你现在好吗?在做些什么呢?还在家写文章吗?千万要注意身体,别总坐在电脑前,会伤脑的。
有人来了,我不能写了,再见雨!
你的海风!”

我望着电脑屏幕,一瞬间成了对眼(当然不是美国人工点票闹的)…真不敢想象,海风能有这么好的命,怕是他的磨难感动了上帝吧……
我爱他这落魄的灵魂啊!
不,我还爱这重新把我们连在一起的网络!

“海风:
有人说爱是1到100,我们有了1,你好好保重身体,多给自己一点勇气和笑吧~~别老为我担心,我很好,过得不错,真的……你别想太多了,我不想你想得七老八十,像一根根生了锈的大钉子弄痛我的虚心哦:-9~~我为你祝福!
你的雨上”

“雨:
春节快到了,我们这里只放一天假,可能伙食也会要好点吧……你说爱是1到100,我们现在不止有了1,我们己经有了99,等我出来我们又可以重新在一起,那就是完美的100了……我会好好改造的,争取早日减刑,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越过了99重难关,眼看着那个团聚的日子就要到来~~但我怎么没有一点憧憬的甜蜜呢?怎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甚至,甚至啊,我怕打开邮箱,我怕收到海风的信~~

“海风:
我想告诉你,我现在跟以前有点不同了,我要生活,我没有办法做得更好……你进去两年了,你知道世界又发生了多少变化吗,我只希望你好好保重自己,坚强地活下去……

信没写完,QQ里的笑无影在叫了,他老人家又“想念”我了,或者说,我又该去还债了~~我没有心情再写信了,我怕信中带着我的病毒传染给海风~~我要下线了,我要去谋生活了(这是挂在嘴边的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这次是在笑无影新租的房子里,这里成了我们常常约会的地方~~笑无影每次都有新节目,他的性欲就像他那硕大的白金钻戒一样,总是透着一股气势,一种强烈的征服~~
“你这么爱他,为他做出这么多牺牲,你想他要知道了会接受吗?”
海风的事瞒得了别人但瞒不了笑无影,他虽然不知道海风其人其事,但精明的他是感觉得出来的。
“我没想过,就是现在想也没用了。”我在心里确实愣怔了一下。
“男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背叛,心理方面比身体上的更受不了。”
虽然笑无影不像男人,但海风是呀,他要是也这么想呢?
笑无影几下把我扒光,一点点扫视着我的身体,就像面对一具没有思想的躯壳一样~~
“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不想做。”
“嗯?……可我想做!”笑无影说这句话时倒像个男人。

时间在缓慢地流淌,台灯照着两个缠在一起的肉体~~他们喘着粗气,说着低俗刊物才登载的下流话,做着高难度的体操动作~~
我在衣柜镜中看着自己,看着这两具在床上翻滚的肉体~~我觉得自己跟笑无影一样,也有了越来越白的赘肉~~~我索性闭上眼,当自己是和一堆白花花的票子抱在一起,我在亲着人民币,我在吻着美元,我把一捆捆的英磅塞进自己的身体里了~~~
“叭”笑无影一掌打在我屁股上,用腿顶着我的腿,使劲分开:“睁眼看我,我是你老公啊,来,叫我~~叫啊~~”

我从美梦中醒过来,非常恼火的望着笑无影,嘴巴动了几下,但没发出声音,喉咙里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我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随着笑无影一下下挺进,咬着牙,心里在暗暗数着——1、2、3,还你钱,4、5、6,你欠揍,7、8、9,肥母狗~~
正数着,笑无影真的发出一声母猪般的嘶叫,然后,那堆白白的肉不动弹了~~
我侧头望眼他,听他发出的鼾声,身子一下松泛下来,心里空荡荡地~~我就那么静静躺着,一动不动,然后在心里慢慢的笑起来,想象着自己那己经流了好几天脓水的地方,刚才是怎样与笑无影的东东做着亲密接触~~~
嗯,带着这种感觉入梦,真香啊!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