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子卿
这是上帝的失误,
不是我们的过错。
沐浴着爱情的众生呀,
不要把对我们的残忍,
做为你们“正常”的本钱。
你们得到的是一个小小的满足,
我们付出的却是毁灭般的哀痛。
我们是不幸的群体,
从未妨碍你们的生活。
不求你们的关爱,
只求对我们的漠视。
对动物你们尚能想到保护,
为何对我们采取的是赶尽杀绝?
一
张子卿是农村长大的孩子,从小学到高中,一直表现得很优秀。潇洒的外表,冷俊迷人的眼神,走到哪里
都是目光追逐的焦点。所以他很爱往人多的地方钻。家中的贫寒,过早地养成了他那刚毅的性格,在任何群体
里,他都具有领袖群伦的能力。在小镇的学校里,他被老师们奉为山沟里的凤凰。
子卿很爱交朋友,并且为朋友两肋插刀。他觉得自己这象书里的刘、关、张,并为自己具有这种侠义性格
感到无比的欣慰。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结交单一的朋友,并且都是俊秀的男生,大有结庐南山,终
老一生的念头。当时在他的脑海里还没有“同性恋”这个词,只觉得自己有古之侠客的遗风,所以常常哀叹朋
友不仗义。
一九九一年,子卿考入东南大学。大学的生活,他仍是在众星捧月中度过。迷人的仪表,非凡的才华,在
大学里表露无遗。视野的开阔,使他明白自己原来是个同性恋者。他苦恼过,也试图改变自己,但种种努力,
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仍然是见到俊秀的男生,总想多看几眼。“天生如此,徒劳无益”,他这样想着,企盼
着某一天能有自己的艳遇。女孩子的追逐他视而不见,久而久之,他得到一个“无电美男”的雅号。尽管如此
,女生之间还是爱用子卿来开玩笑,“看我不把你赏给张子卿。”被说者是满面通红的笑,说者也是咚咚的心
跳。
子卿很爱看书,什么样的书他都看。手中没有书他就无所适从了,仿佛吸烟的人犯了烟瘾。所以下午他总
泡图书馆。大三那年他在图书馆里认识了李晋生。那是一个白白瘦瘦的小男孩,相貌一般。开始并没有引起子
卿的注意,但好长一段时间总是坐在子卿对面,并且见面先呲牙笑笑,算是打招呼,牙很白也很齐。大约持续
一周多时间,那天子卿看完一本书,抬头发现他正看子卿。
“九三届的?”子卿微笑着问。
“你怎么知道的?”
“觉得陌生,所以这样猜的。”子卿依然得体地笑着。
“我叫李晋生,安徽的,今年刚入学。”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
“李晋生?父母是山西的?”
“咦!又让你猜中了。”晋生满脸惊愕。
“没有什么,根据你的名字猜的。”
“你很聪明。”他又恢复了那种灿烂的笑。
子卿仔细地打亮着他,那是一张刚算成熟的脸。单眼皮,很文静,浓密细软的头发随便地漂在额前,透着
一股青春的活力,属于比较吸引人的那种。
“我叫张子卿,九一届的。”子卿自我介绍。
“我知道的。”
这次轮子卿惊愕了,那表情仍然很迷人。
“咦,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他急切地问。
“女同学常说起你的。”晋生白净的脸上泛着红。
子卿的脸也红了,潇洒地甩下头发,干笑一声,解嘲地说:“红颜天妒,小同学,你别听她们瞎说。”
晋生也嘿嘿地笑着,笑容还是那样灿烂。
随着接触的增多,他俩的话题也越来越多了,晋生对什么都好奇,问的问题也是花样百出的,但子卿总能
说出令他满意的答案。晋生对子卿几乎到了崇拜的程度,而子卿对晋生也付出了无微不至的关怀。子卿看出,
晋生对他很依赖,没事总和他在一起。慢慢地子卿在心中盟发着一种欲望,总想把他搂在怀里,但看着他天真
的脸,始终没敢付诸行动。
那是个周末的中午,两人一起吃完午饭,子卿提议说:
“咱们下午看电影吧,反正今天没事。”
“好呀!不过我想看录像,武打的。”
“好,那就看录像。”子卿一般总是顺从他的意愿。
那天看得是什么片子,子卿已经没有印象了,只记得那家录像馆很小,人造革的长条椅子,人很少。晋生
看得津津有味,子卿把手搭在他肩上,得寸进尺地慢慢把他搂进了怀里,搂得很紧。子卿的心怦怦跳着,但晋
生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屏幕,思绪完全被屏幕上的刀光剑影带走了。
看完录像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子卿领晋生到一家小餐馆里吃饭。叫了几个菜,都是晋生爱吃的,子卿边
吃边欣赏着晋生的吃相,他很爱看晋生专注地吃饭,并且总是把好吃的都推给晋生。晋生已经很习惯很自然地
接受子卿的这种关怀。每当这个时候,子卿的心里总能涌起一股幸福的暖流。
回到学校,正是食堂开饭的时间,宿舍楼里一个人也没有。子卿开了房门,让晋生先进去。子卿在后面一
把搂住了他,搂得还是那么的紧。晋生一把推开子卿,转过身来。
“你干什么呀?”他怔怔地问。
子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今天高兴,当哥哥的关心弟弟,这是关心呀。”子卿掩饰着。
“噢,你吓我一跳。”“哥”,晋生随口这样叫着,“我要是女孩,一定要嫁给你的,你不但长得帅,心
也好,就是不知将来哪个女孩有福气嫁给你。“
“小孩子不要胡说,再胡说哥哥可不理你了。”
“我说的是真的,将来我有女朋友了,一定要学哥哥的样。品格可以学的,但哥的才气我是学不来的。”
子卿心往下一沉,他明白晋生和他不是同一类型的人。“你觉得我长得帅,别人可不一定这样认为的。”
子卿随口说着。
“你确实很帅,别人也是这样议论的。所以当初我总坐你对面,人都有爱美之心的。你找嫂子的条件一定
很高的。“
“别胡说了,哥知道自己什么德行,你别捧我了,咱别再说这些了。”子卿皱皱眉打断了他的话。
以后的日子还是那样过着,子卿对晋生仍是百般呵护,只是没有再打搂他的念头了,晋生对子卿也照旧依
赖。直到有一天,晋生领来了个女孩儿。
那是一个很俊俏的女孩儿,具体的细节子卿没有细看。只记得那天他心很疼。但他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
晚上请他们吃的饭,给了他们一大串的祝福。晋生表现得很活跃,对那女孩完全是子卿对他的样子。子卿的心
里强忍着阵阵的刺痛,以大哥哥的身份交待他们怎样做人,怎样相爱到老,又给那女孩介绍晋生的种种优点。
那天晋生非常快乐。
晚上他们聊得很晚,但那女孩儿只是听,很少发言。等他们走后,子卿躲在蚊帐里,泪水不可遏制地夺眶
而出。“唉!只要他幸福,我该高兴才对。”他这样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
子卿依然关爱着晋生,不,应该是关爱着两个人,还有那女孩儿,尽管子卿从未问过她的姓名,晋生也没
跟他说过。晋生呢,不是陪那女孩儿就是陪子卿,但很少带那女孩到子卿那里。每次晋生到子卿那里,子卿都
显得异常兴奋,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陪晋生闲聊。
那天晚饭后,天气很冷,子卿正在宿舍看书。晋生来了,见屋里没有其他人,就把冻得泛红的手从子卿的
脖领伸进子卿的怀里,贴着肉伸进去的。子卿哎呀一声,回头大笑。放下手中的书,两手在外面隔着衣服按住
晋生的手,让他的手紧贴着自己的胸口取暧。
“臭小子,冻坏了吧?”子卿的身子牵动着晋生的手,边前后摇着边说。
“今天好冷,冻得直发抖。”晋生夸张地碰着牙齿。
“来,上床盖上被子,躺着说话。”
子卿把晋生的手从怀里掏出来,回身打开自己的被子。晋生顺从地脱掉鞋子,钻进被子里。子卿坐在床边
,靠着床头,爱怜地看着晋生。晋生把头向子卿身子靠靠,闭着眼睛说:
“哥,你的被褥好软,躺着很舒服的。”
子卿大笑,“哈!好小子,想赖在这儿是不?那今天晚上就睡这儿。”
“什么呀,两个大男人睡一起,多不自在。”晋生睁开眼睛笑道。
子卿很不自然地笑着,“我什么时候说我也睡这儿?这么大的楼还找不到我睡的地方?”
晋生用头使劲拱拱子卿的大腿,“那我就不走了。”
那天晋生真就睡在子卿的床上,子卿在别的宿舍找了个地方睡下。第二天早上早早起来,打了两份早餐端
回宿舍,见晋生还睡着,嘴和鼻子都蒙在被里,露出两个眼睛。睡得很安祥,眼角淌着一滴清泪。子卿想,这
小子又梦见什么了。抻手轻轻拭去泪珠,晋生一下子醒来了,见是子卿,紧紧握住子卿的手。
“哥!”他把子卿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小懒虫,再不起来太阳可照到你屁股上了。”子卿抽出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说。
晋生匆匆爬起来,穿好衣服,拿起子卿的牙具洗涮去了,子卿叠好被子等他吃饭。
那天的早餐晋生吃得很香甜。
“哥,你将来侍候老婆是不是也这样。”晋生边吃边说。
子卿发出一声不易觉察的轻叹。
“哥,你说呀。”晋生紧追不舍。
“快吃饭,别胡说!”子卿佯怒着吓唬他。
“嘻嘻,下辈子我做女孩儿,嫁给你做老婆。”晋生满脸满足的笑容,仿佛已经是子卿的老婆了。
“你要是女孩儿,我还真的不要你了。”子卿心里想,但嘴上却说:“好呀,下辈子就娶你了。”两人哈
哈大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转眼到了子卿毕业的时候了,子卿分配到北方的一个不小的城市。他早早地把
这消息告诉了晋生。在毕业前的那些日子,晋生天天都来陪子卿,子卿也很珍惜这段时间,想尽一切办法哄他
开心。
在子卿离校前一天的晚上,晋生来找他,眼睛红红的。
“哥,我有话跟你说。”
“咦!谁惹你生气了?告诉哥,哥给你出气。”子卿调侃着。
“哥,咱们出去说好吗?”晋生满脸的渴望。
“好吧。”子卿想,这孩子可能是跟那女孩儿呕气了。
晋生把子卿领到学校图书馆后的一块小草坪上,这地方非常安静,平常只有一两个浇水的园丁来这里,晚
上就更没有人来了。
子卿意识到晋生有重要的话要跟他说。“晋生,你说吧。”他平静地说道。
晋生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拖着哭音说:“哥,我知道的,你喜欢我。”
子卿有一种被人窥破心思的紧张,赶忙说:“晋生,别胡说。”
晋生由哭变成嚎,“哥,你不要骗我,我知道的,我也喜欢你,不是那种喜欢。”
子卿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把将晋生搂在怀里,晋生头一次那样听话,任由子卿搂着。
子卿柔声哄着,“晋生,不要哭了,将来好好成个家,不要象哥这样,好吗?”
晋生哭得更凶,“哥,你说,你爱我,你说句真心话呀!啊?”
子卿闭上眼睛,任泪水在脸上淌着,使劲地点点头。
“哥,你要我,我给你,我也爱你,哥,我也爱你的。哥,我怕以后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晋生,别冲动,你和哥不是一种类型的,你将来有你的幸福,只要你过得好哥就心满意足了。哥会经常
来看你的,那时候可不能哭鼻子了。”子卿的心永远是刺痛的,这对他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了。
那天晚上他记不清楚是怎样哄走晋生的,只觉得心脏木木的,回到宿舍,一头栽到床上,睁着眼睛看着上
方一至到天明。
第二天,他草草地收拾了东西,和其他几个同学结伴,匆匆去了火车站,没有通知晋生。
在列车要开动的一瞬,子卿看到了晋生,还有那女孩。子卿的视野被泪水漠糊了。他相信晋生不会把他的
秘密告诉那女孩儿。火车渐渐地远去,晋生那焦急寻找的身影也渐渐远去,直到视野的尽头……
二
子卿分配在铁路系统,这是许多人都羡慕的职业。刚开始是现场锻炼,所以子卿同一班新分配的学子们下
了车间。子卿很喜欢他的工作环境,因为工作中不乏师父、师娘、师哥、师姐们的照顾,人都是爱美的,所以
子卿到哪里都有这种优待。他工作很卖力,也很有兴致,就是常常想晋生。几次想给晋生写信,最终都是理智
战胜了冲动。“唉!算了,晋生的心态是正常的,何必再打搅他呢。”子卿知道,晋生对他的依赖只不过是对
哥哥或是对父亲的那种依赖,以后会娶妻生子,正正常常地生活一辈子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子卿和同事们慢慢地混熟了,单位里的人都知道他们这里有一个二十三岁很能干的帅哥
,子卿的心情也慢慢地好起来了,脸上有了以往那种迷人的笑容。女孩子的追逐对他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也是
他最难应付的事情。男同事中也有几个非常要好的朋友,但他不敢付出太多的感情,他惧怕再品尝那种痛。对
晋生的思念也日见淡漠,半年后甚至于想不起晋生了。但就在这时候,他接到了晋生的一封信,是从局人劳转
下来的:
“亲爱的子卿哥:
现在过得还好吗?怎么这么长的时间没有你的消息?你知道吗,我对你的思念与日俱增。离校的那天为什
么不通知我?我很伤心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知道我在火车站哭了多久?哥,现在我知道了我自己也不
正常的,其实早就该知道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我对你的思念是刻骨铭心的,我很想让你再象那天晚上那
样紧紧地搂着我,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子卿哥,还记得看过录像后的那个晚上吗?你从后面搂住我,我心里很甜蜜的,但我不愿意承认那种现实
,毕竟我觉得这种行为不是很正常的。看了你的窘态,我就明白你是喜欢我的,我何偿不喜欢你呢?但我们都
还小的,所以没有进一步的表示。你说我和你不是一种类型的人,其实那是我故意给你的错觉。我为什么那么
死要面子呢,现在我后悔死了。我找京雨(噢,一直没有告诉你她的名字,她姓吴,叫吴京雨)也是为了面子
,现在我们分手了。那时你不该对我,我们俩还那么好,你的君子作风会害死人的。我陪她的时候远没有陪你
的时候那么快乐、幸福,你知道吗!
就在离别前的那个晚上,我仍然闪烁其词,不敢担白我的一切。如果那天你说你要我,我会给你的,给你
一辈子,但现在什么都晚了。哥,跟你生活一辈子我会很开心的。但我错过了,什么都错过了!一年多的时间
都让我浪费了,没有好好品味你的爱,我后悔没有把一切都献给你。
你不在我的身边了,才让我觉出你的可贵。回想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常常刺痛你的心。你痛苦时,我是
能看出来的。但我尽乎残忍地让你承受着,可你从未让我伤心过。我是因为好面子才这样做的吗?不是的,我
是一个自私的不称职的弟弟,我缺乏你那种品格,我为别人考虑得很少,包括我最爱的人。想起这些我就流泪
。哥,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和你重续旧梦,只是觉得憋在心里难受,如果不说给你听,我永远放不下心中的
那份愧疚的。
哥,我会听你的话,尽可能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你也多保重,我相信你会得到幸福的。
礼!
想你的弟弟 晋生”
子卿心上那几乎愈合的伤口又开始痛了,痛得比以往更厉害。他恨不得马上回学校去找晋生,但随后而来
的问题又让他一愁莫展。“晋生会跟我来吗?他还没有毕业呀!来了住在哪儿呢?单位的人怎么看我呢?我和
晋生要在别人的鄙视中过一辈子吗?”……他越想问题越多,每根神经都承受着极限的折磨。“唉!还是算了
吧。”他做出了个痛苦的决定。
世间的事情有时是很难说清楚的。如果当初晋生向子卿表露这一切,子卿会不计任何后果得到晋生的。半
年的时间已经让子卿冷静下来了,能静下心来考虑相关的许多事情。更何况子卿才二十三岁,尽管早熟,但毕
竟还是个大孩子,很多压力是他所无法承受的。
子卿最终还是给晋生回了信,一封违心的信:
“晋生弟弟:见信如面。
当初我觉得,离开你,我的日子是没法过的,但半年过去了,我们不是都过得很好吗。时间能抚平一切疮
痛,你说对吗?
回想在学校的时候,我们拥有一份纯真的感情,不带一丝邪念的情。我感谢你,感谢你能让我疼、让我爱
。你给了我很长一段时间的幸福,哥哥知足了。如果说有什么缺憾,只能怨苍天没有赐给我们缘份。但我觉得
只要曾经拥有,何必在意是否永恒?
这半年让我想通了很多事情,我们追求的爱情是不现实的。弟弟,你千万听哥的,努力去过一个正常人的
生活,否则社会、家庭会压得你透不过气来。你的心态比哥的要好,你起码有勇气去尝试着找女孩子,所以我
觉得经过努力,你会改变过来的。
我现在也在逐步适应自己的新生活,已经从毕业时的哀痛中走出来了。我的脸上已经有了笑容了,开始时
我自己也有点吃惊,但笑容实实在在地挂在脸上。我想我们都会从哀痛中走出来的。
晋生,想不通的时候就不要多想,多在学习中、在书本中找乐趣,这样会减轻你的哀痛。多参加同学们的
活动,会使你有一个健康的心态。你是一个有很好根基的男孩,生活的阳光会照顾到你身上的。我不在你身边
,要学会照顾自己。
我现在很喜欢自己的工作,你也要好好学习,将来好好地工作,工作中是需要真本事的。等有机会我会去
看你,我毕竟是你的哥哥,永远都是的。
好了,别不多言,祝你幸福!
想你的子卿”
子卿的泪水一直都在流着。“唉,晋生,我就这样放弃吗?我就这样无用吗?”子卿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把
这封信发出去了。
这就是子卿的初恋,一个极其苦涩的初恋。
不想和你分离,
实是万不得已。
你我有缘无份,
后悔与你相遇。
待到缘尽情灭时,
我心支离破碎。
……………………
这一次子卿很快就从伤痛中走了出来。他还是尽心尽责地做好每一件工作,聪明的才智在工作中找到了发
挥的余地。这年冬天,他搞了个小发明,在单位里着实轰动了一阵子。见习期未满,他就被抽回分局机关技术
科,让同来的学子们羡慕不已。
机关的生活永远是那种慢节奏的,“一杯茶,一颗烟,一张报纸看半天”。子卿享受不了这种生活,没事
仍然是看书,基本上是铁路专业的书。他的这种作风让科长赞不绝口,常在各种会议上表扬他。科长姓杨,是
个秃顶的小老头,说话不紧不慢的,满嘴的马列主义。科里还有五个工程师,一个打字的女孩。子卿属于小子
辈,所以常干各种杂活。有时还估捣打字的那台电脑,让那女孩在电脑上看到许多新奇的东西,方始知道电脑
不光是打字用的。那女孩叫谢云娜,大家都叫她娜娜,子卿也随大家这么叫。她长得很漂亮,大大的眼睛,尖
尖的下巴,薄厚适宜的嘴辱,直挺的小鼻子恰当地按在中间,笑的时候适度地露出白亮的牙齿,她是科里的小
公主。
子卿进科里后,娜娜有空就缠着他教她学电脑,子卿乐得显示本事,所以教得很认真。也就是半个月的光
景,娜娜跟子卿已经是无话不谈了,并且常娇嗔地打子卿。科里的人都说小公主动了春心了,娜娜对这些言辞
毫不放在心上,倒是子卿觉得再发展下去可真的不妙了,所以总借故回避她,常惹得娜娜眼圈红红的。尽管如
此,他还是和娜娜接触的时间最多。娜娜把以往的娇态收敛了不少,看得出来,她是在迁就子卿。
技术科常召开一些技术研讨性的会议,开始时,子卿只是听,间或给大家倒水,后来慢慢地也参与一些见
解,并且常能得到大家的赞同。随着时间的推移,子卿在科里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半年后,科长常带他参加分
局、局里的会议。有一次在局里参加会议,他的发言受到大局长李延瑾的重视,会后还和他握了手,勉厉他好
好干。
在子卿二十五岁那年的四月份,杨科长退休了,他万没有想到,自己竟接替了杨科长,成为分局里最年轻
的科长。先是领导谈话,接着令就下来了,再接下来是走马上任。
在他上任的那太晚上,娜娜请他吃饭。他本不想去的,但娜娜的态度很坚决的,她说,“不会是因为当了
大科长,小女子就请不动了吧?“
“看你想到哪儿去了。”子卿连忙否认。
“今天替你高兴,庆祝一下,去吧,赏个面子。”娜娜简直是在哀求,眼圈又红了。
“好吧,地方由你选。”子卿无耐地答应了。
下班后,他和娜娜并肩出去,娜娜有意无意地往子卿身上靠着。路上惹得行人频频回头,在欣赏这一对璧
人。子卿比刚毕业的时候更成熟更迷人了,娜娜的长相也是无可挑剔的。人们以为他俩是一对恋人,谁能想到
子卿是被上帝做了标记的人呢?
他们最后在一条小街上找了一家干净的小餐馆,进了雅间。娜娜很积极地张罗着点菜,并且不时地征求子
卿的意见,子卿总是一句话,“随便吧。”那天娜娜点了满满一桌菜,点得子卿大叫浪费。
娜娜不紧不慢,再加上两个小吃。“请你大科长没有点派场还行?”随口又要了瓶葡萄酒,他知道子卿不
善饮的。
等菜上来了,娜娜先端起酒杯,“来,恭喜高升,干杯!”
“看你说得,还真闹得玄呼,屁大点的小官值得你这样。”子卿笑着端杯。
娜娜也不善饮,两怀酒下肚,脸就开始泛红了。
“你平时肯定不喝酒的,今天可别逞英雄,醉了可没有人可怜的。”子卿嘻嘻笑着。
“你这坏蛋,今天我是舍命陪你的,你还这样说我。”娜娜轻笑着骂子卿。
娜娜的脸越来越红了,子卿拿过酒瓶,放在自己眼前。“娜娜,咱别再喝了,再喝我可醉了。”
娜娜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子卿,子卿转过头回避她的眼神。“子卿,子卿。”她痴迷地叫着,眼中已盈满了
泪水。“你知道吗,你有多迷人,多迷人。以前我没有机会,现在你是科长了,我更没有机会了。”
子卿站起来,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娜娜,你喝多了。”
“我没有喝多,我心里清楚,你这坏蛋,为什么让我遇上你?啊?以前我多快乐,多骄傲,为什么遇上你
这克星呀!”娜娜已经哭出声来。
子卿手足无措,一时不知怎么才好。“娜娜,你听我说,我从开始就拿你当小妹妹看待。别这样好吗?”
子卿自己也觉得这词太俗、太阵旧,但实在找不出更合适的话来安慰娜娜。
“好,你给面子,我就认你这哥哥。”娜娜把头埋进子卿的怀里,抱住子卿的腰。“哥,我心里好苦,好
苦呀!我为什么和你无缘啊!“
子卿不知不觉也哭了,这几年他很少流过泪。
两人默默无言,子卿轻声叹息着。过了好一会儿,娜娜的情绪稳定下来了。“娜娜,我送你回家好吗?”
子卿试探着问。
娜娜点点头,顺从地跟着子卿起身,账是由子卿结的。
此后子卿跟娜娜的接触仍然很多,只是由原来的同事变成了上下级。娜娜常给子卿打印一些文件,子卿再
也没有教过娜娜学电脑。九月份,分局分房子,破天荒地给了尚是单身的子卿一套两居室。尽管面积不大,但
也属于特殊的恩宠了。子卿简单地填置了点家具,娜娜里里外外忙着给布置,虽然简陋,但显得很干净。子卿
把老母亲从老家接来,娘俩就这样住下了。
张母见到娜娜,打心里喜欢,不住嘴地夸。“这丫头长得真俊,小卿真有福气。”老太太把娜娜当成未来
的儿媳了。对老太太的话,子卿和娜娜只当是没听见。
子卿接手技术科后,着手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先按车、机、工、电、辆五个专业把五个工程师对号
入座,分口查阅几年来的文件档案,对照所发生的行车事故,从章制入手找漏洞,补缺口。并在技术科率先推
行奖效挂钩,进行工资奖金的再分配。几个月下来,条条框框制定了一大摞,都是针对几年来发生的惯性事故
制定的。当这些文件放在李局长的案头时,李局长拍案叫绝,“我们就需要这样年轻有魄力的干部。”
这一年的年底,子卿带上了大红花,是李局长亲自给戴的。一下子子卿成了分局里的大红人,很多重大的
决策,分局领导都和子卿商量。在事业上子卿是筹躇满志,唯一缺憾的是子卿依然是孑然一身。但身边有娜娜
陪着,所以谁也没有想起给子卿张罗对象。大家都以为子卿与娜娜是迟早的事。
二年后,分局领导班子改组,遵照上级的精神,领导班子要知识化、年轻化,子卿摇身一变,又成为第一
副分局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娜娜被子卿带过来,当了秘书。这一年他二十八岁,是全路局最年轻的处级
干部。局人劳部门的领导向子卿透露,这次的安排是李局长授意的。这时的子卿成熟之中还带着几分威严,把
男子汉的迷人风彩表现得淋漓尽至。
三
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梧桐树已吐出铜钱大的嫩叶。肆虐了一冬天的西北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和
熙的暖风。人们已脱去冬天那臃肿的装束,换上轻便的服饰。这个季节的人是最显俏了,子卿现在穿得是紧身
的牛仔裤,一件雪白的衬衣,外罩黑色的马夹。他很喜欢这套装束,觉得即活泼又不失庄重。头发是刚修剪过
的,粗亮且密的发丝,蓬松整齐地在额前飘过,目光仍是那么冷俊迷人。
那天分局接到份请帖,是一家新开张的计算机公司送来的,邀请分局领导参加公司开张之禧。这种事情,
一般都是交办公室安排人应付一下就行了,但那天娜娜极力怂恿子卿参加,说是好久没有出去吃饭了,正好出
去热闹热闹。子卿不愿拂她的意,并且他也很喜欢看电脑,就同意了。他给母亲打了电话,就和娜娜一起出去
了。那天他没带司机,自己开车。
那家公司门面很大,也很气派。经理是个油头粉面的胖子,见子卿亲自光临,受宠惹惊,撇下其他客人,
亲自带子卿参观。公司的店面很宽敞,里面货台的设计很有现代化的气息,简捷而脱俗。看来经理在这方面是
独具匠心的。货物很齐全,子卿看得很仔细,因为他对电脑不外行。站台导购的全是文雅的少男少女,文化味
十足,这说明老板很会挑人。各台的货物基本雷同,所以子卿越看越快,到后来,简直是走马观花了。谁知在
尽头,一个俊秀的小男生让他又放慢了脚步。那形象太符合子卿心目中的标准,秀气的单眼皮儿,黑黑的眸子
闪着亮晶晶的光,直挺的鼻子,薄而略显性感的嘴唇,白晰的瓜子脸,柔软泛黄的密发,修长俊伟的身材,无
一处不让子卿动心。子卿脸上带着亲切的笑,破例冲他点点头。
“小戴,给张局长端杯水。”经理在后面讨好着。
“唉!”那小男生答应一声,风也似的跑进后门。声音清亮并略带奶油味,听在子卿耳中,如同美妙的音
乐。
一会儿,端来一杯热热的茉莉花茶。子卿接过茶,连声道谢。
“怎么不泡我的龙井?这也用我教?”经理扳着脸训斥。
那孩子脸红到脖子,委曲得想哭,伸手要给子卿换茶。子卿注意到,那手跟自己的一样,细长灵巧,属于
钢琴家的手。
子卿莫名其妙地心疼,赶忙打圆场。“别换了,我最爱喝茉莉花,这孩子很不错,你别为难他了。”
“哪里,张局长以后可得多指教。”胖脸上挂着谄媚的笑。
临走时,子卿不经意地看那孩子一眼,发现那孩子也正看他,子卿赶忙笑着点点头。
“还不送送张局长。”胖经理回头吩咐。
他跟在胖经理身后,一直送子卿到门口。
那天中午的酒席很丰盛,胖经理坐在子卿的身边,频频布菜。觥光交错中,经理说着一些多多关照之类的
话,子卿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常常走神,满脑子是那男孩的影子。娜娜不时地用胳膊碰他。
吃过饭已是午后一点多了,胖经理把子卿和娜娜一直送到车上。路上娜娜问子卿:“你今天是怎么了,老
走神。“
“噢,今天下午有点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所以心里老惦记着。”子卿含糊地回答道。
随后几天,子卿的眼前总晃动着那男孩的身影,挥之不去。他只记着那男孩姓戴,其他情况一无所知。经
理训斥时那委曲的眼神,让子卿爱怜不已。
周六上午,子卿开车来到这家电脑公司,这回他看清了公司的招牌,叫“世纪奥林电脑公司”。进了营业
厅,他一眼就看到了那男孩,站在众人中是那样的不群。那男孩也看到了子卿,眼中立刻闪出兴奋的光。
“张局长来了,我去叫经理。”
“不用了,”子卿赶忙制止,“你陪我看看就行了。”
那天他随意买了点零件,等出门时,遇上了胖经理。
“你看你们,张局长来了也不通知我,你们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啊?张局长,您看这些年轻人,你不告
诉他们,他们就什么也不懂,真是慢待您了,多亏不是外人。“胖经理边训斥着边向子卿道歉。
“噢,是我不让他们通知的,以后我来,大家都随便点,有小戴陪我就行了,我比较喜欢电脑,所以免不
了常来转。您的事忙,不敢多打扰。”子卿谦逊地说。
“哪里话,你肯来,小店就沾光了,以后喜欢什么,尽管吱声。小戴,送送张局长”胖经理也看出来了,
子卿很喜欢小戴。
小戴一直把子卿送到停车场,子卿上车前,他胆怯地问子卿:“张局长,以后还来吗?今天是路过?”
“以后叫我子卿就行了,今天我是专门来的,我喜欢看电脑配件,以后会常来的。”子卿和颜悦色地说。
“子——卿,”那孩子异常兴奋,但叫得声音很小很不自然。“我叫戴晓筑,拂晓的晓,建筑的筑,以后
叫我晓筑行吗?“
子卿笑了,笑得很动人,“好,以后我就叫你晓筑,这是我的电话,有事可以打电话。”子卿把手机号码
留给他。
晓筑眼里闪着亮晶晶的笑容,看得出他很高兴。“子卿再见!”这一次叫得比较自然了。
“晓筑再见!”子卿钻进车里,发动了马达,向外挥挥手,一溜烟走了。他今天心情特别好,总感觉晓筑
和他是一类人。
晚上吃过饭,子卿仍在想白天的事。“晓筑见到我时,好象有点兴奋,应该是很高兴的。可是——也许是
客气的吧,不对,送我出去时,分明是希望能和我经常接触。唉!可能是自做多情,哪有那么巧的事儿,这么
多年遇上一个唯一让自己心动的男孩,正好也喜欢男人。”子卿在患得患失地想着,脸上阴晴不定。
老太太看着电视,见子卿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小卿,今儿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妈,没事,在想单位的事。”
“小卿,你也不小了,该想想自己的事了,和娜娜尽早办了,妈也了份心事。咱张家就数你有出息了,你
爸去得早,妈就盼着你早成家。等有了后人,妈死也能闭上眼了。娜娜那丫头不错,很对妈的心思,早点娶过
门,啊!”老太太又数落上了。
“妈,你就别操心了,我的事会处理好的。你看电视,今天我得早点睡了。”子卿遇上这种时候总是选择
逃避。他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上床躺下,想着自己的心事。老太太叹口气,继续看她的电视。
此后子卿常去世纪奥林,晓筑不在时,他只随便买点东西,如果晓筑在他们就可以聊会天儿,但聊得不很
多。后来,他摸清了晓筑休班的规律,总是赶晓筑上班时,才去世纪奥林。他还知道晓筑家就住在本市,离世
纪奥林比较远,所以在他们公司的后面租了一间小房子,平时不怎么回家。
又是一个星期天,子卿醒来时已是八点多钟了。他匆忙洗漱完,老太太已把早点端上来了。这时,他的手
机响了。子卿拿起手机,习惯地先看号码,觉得很陌生,不知为什么,他想到了晓筑。他赶忙接通电话,里面
果然传出了晓筑那略带奶油味的声音。
“张局长——子卿,我,我想——”晓筑说得结结巴巴。
“晓筑,有什么话尽管说。”子卿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发颤,这是晓筑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我想,我今天轮休,你……你今天有空吗?”晓筑谨慎地问。
“有空,今天我没事。”这几个字子卿说得一气呵成。
“我想你今天……你今天能和我一起出去吗?”晓筑说得仍很谨慎。
“能的,你在哪儿,我马上就到。”子卿激动得心快跳到嗓子眼了。
“我在我们公司门口。”
“好,等我一会儿。”子卿顾不上吃早饭了,抓起根油条就往外跑。
子卿的车一会儿就到了世纪奥林,晓筑正在店门口的马路牙上站着,朝马路两头张望。见到子卿的车,快
步迎上去。他今天穿一件灰白的亚麻衬衣,只系两颗钮扣。衣脚掖在裤子里,贴身穿着灰色的圆领衫。下身是
男孩子常穿的那种带兜的水洗布裤子,全身上下,干净利落。子卿打开车门,让晓筑上车。
“今天咱们去哪儿?”子卿亲切地笑着问。
“我没什么正经事儿,随便转转,去哪儿都成,你说吧。”晓筑征求子卿的意见。
“不,今天你说了算。”子卿诚恳地盯着晓筑。
“那咱们今天去游乐场,我喜欢玩刺激点的。”晓筑的脸上绽出了灿烂的笑容。
“好,去游乐场,我也喜欢那种心跳的地方。”子卿掉过车头开足马力,向游乐场驶去。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和熙的东南风吹送着阵阵的暖意,公园的地皮微微透着新绿,显得生机盎然,一从从
树木在温暖的阳光下,舒展着黄绿的新叶,贪婪地吸收着大自然的恩赐。远处过山车在快活地飞奔着,不时地
传过来阵阵的尖叫声。只有那高入云端的大转盘在悠闲自在地转着,俯瞰着公园的一切。
由于是星期天,公园里的人很多。有成对的情侣,有带孩子的父母,还有成群结队的学生。谁也没有注意
子卿和晓筑这两个结伴而来的帅哥。他们两个挨得很近,子卿不时地用手蹭晓筑的手,见晓筑没有反应,干脆
抓住了晓筑的手。晓筑叉开手指,两只手牢牢握在一起,手拉手,在人流中行进。
“子卿,咱们坐超级飞鼠,很惊险的。”晓筑指着在空中滑道上盘旋飞奔的尖头小车说。
“好,你先等会儿,我去买票。”子卿说完,排进买票的队伍。
不一会儿,子卿拿着两张票出来。“走,咱们进去。”
这是一种供情侣享受冒险刺激的铁皮小车,总共有二十多辆,在高低不平蜿延曲折的滑道上呼啸着。上面
的女孩子夸张地尖叫着,显得惊险异常。每个小车只能挤下两个人,一前一后坐着。后面比前面有一个略高的
台阶,后面的人坐在那台阶上,前面的人席地坐在车底。子卿他们前面有十多个人在排队,很快就轮到子卿他
们了。他俩选了一个小车,子卿坐在后面,两腿张开,晓筑坐前面,倚在子卿两腿中间,脑袋正好靠在子卿的
怀里。“这小车设计得很合理。”子卿心里想。两人扣好安全带,小车慢慢地出发了。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
景物迅速地起伏摇摆着。小车滑动的声音和前后尖叫的声音混成一片,子卿并没有品味这种刺激,只是闭目品
味着怀中温暖的晓筑,不时地把鼻子凑近晓筑柔软的头发。他希望这小车永远也不要停下来,永远也不要打破
这种温馨甜蜜的气氛。小车很快就到了终点,晓筑静静地依在子卿的怀里,子卿解开安全带,拍拍晓筑的肩膀
,轻声说:“该下了。”晓筑慌忙解开安全带,子卿把两只手插进晓筑的腋下,一使劲,先把晓筑扶起来,然
后自己也站起来。两人兴奋地谈论着刚才空中的惊险,晓筑意犹未尽。
接下来,他们在公园里到处转悠,专找惊险刺激的玩,毕竟是两个男子汉,喜欢玩玄的。晓筑表现得很勇
敢,但子卿还是紧紧地抱着他的肩,生怕他摔下去似的。一直玩到中午十二点多,子卿问晓筑:
“累吗?”
“不累。”看得出来,晓筑玩得很开心。
“可是咱们该吃饭了,总不能饿着肚子玩吧?”子卿大笑,捶着晓筑的背说。
“你这一说我还真饿了,在公园里吃吗?”
“不,咱们出去吃。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很安静的。”公园里有不少小餐馆,但子卿不喜欢那里的气氛
,嫌吵。
他们出了公园大门,上了车,子卿把他带到一个很小的小二楼前。烫金的招牌上写着“铁龙公司宏泰宾馆
餐厅”。
“这是我们铁路内部开的,里面很干净。”子卿给晓筑介绍着。
进了门,马上有服务员迎上来:“哟,张局长,您几位?”
“就两位,有雅间吗?”
“有,您来了就是没有也得给您腾呀。”那服务员回答子卿的话边打亮着一旁的晓筑。
雅间装璜得很典雅,猩红的地毯,米黄色木质的墙围,白墙上挂着几幅抽象派的油画,小巧简单的壁灯点
缀其间,天棚中间是纯白的椭圆墙底,中心镶嵌着一盏盘子大的琉璃灯。地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圆桌,雪白的
台布上面压着能旋转的咖啡色玻璃桌面。子卿把晓筑让到里面,自己挨着晓筑坐下。
“刚才那小姐看上你这帅哥了。”子卿拿晓筑打趣。
“胡说八道,她恐怕有三十多岁了。”晓筑在子卿的背上很捶了一拳。
“哈哈哈,你害羞了。”子卿哈哈大笑。
小姐拿着菜谱进来,他们停止了说笑,子卿让晓筑点菜。晓筑小心地点了几个菜,子卿抢过菜谱,又加了
几道。
“喝点酒?”子卿问。
“我不喜欢喝酒。”
“好,那咱就不喝了,我也不喜欢喝酒。”子卿说,“菜快点上。”他又回头对小姐吩咐道。
菜很快就上齐了,两人都饿了,吃得风卷残云。
“子卿,如果我不知道你底细的话,说什么也不敢相信你是局长。”晓筑的眸子闪着亮晶晶的光,盯着子
卿说。
“是副分局长,这一字之差区别可就大了。”子卿纠正着,“你觉得我更象什么?”
“你更象刚出道的帅哥,你很有风度的。”晓筑仍盯着子卿看。
“晓筑,你也不赖呀,我更喜欢你的风采。”子卿和晓筑对视着,“晓筑,你很漂亮,我,我……”,子
卿说话突然有点结巴了,“我有点喜欢你,行吗?”他总算把这句话说完了。
晓筑的眼里竟然有了泪光,“子卿,从我见你第一眼起,就喜欢你,但我没有敢指望你能喜欢我,世上的
事情没有那么巧的,我真能有这种福气吗?子卿,你说的是真的吗?“
子卿伸手把晓筑搂进怀里,“晓筑,我见你第一面后,跟你的想法是一样的,我也没敢指望你能喜欢我,
晓筑,我爱你,爱你。从我见到你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坠入魔道了,但只要你爱我,我愿意万劫不复的。”
两人的嘴很自然地凑到一起了,长长的热吻,他们久久不愿分开。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多么不容易的情,他们终于得到了,但能长久拥有吗?
下午,他们逛商场,子卿要给晓筑买衣服,晓筑说什么也不让子卿破费。子卿打趣道:“不买贵的,只给
你买个背心。“
“傻冒。”晓筑大笑,“你知道现在社会上的四大傻冒是什么?”
“是什么?你说。”子卿感兴趣地问道。
“呼机带链子,手机带皮套,男人穿背心,女人戴乳罩。”说完,两人同声大笑。
“你这小子,满嘴的歪词。”子卿饱含爱意地说。
衣服最后还是买了,晓筑挑了件白中带红的短夹克。穿在他身上,正好能显出他那修长的腿,颜色跟他的
小白脸也很相配。
整个下午,两人的脸上都挂着快乐的气息。晚饭是晓筑请子卿吃的,他硬要充男子汉,子卿只有顺着他,
吃过饭,晓筑让子卿坐着,他去付账。子卿瞅着他的小男子汉的背影,心里想:“这老婆我是要定了。”
出了餐厅,天已经放黑了。子卿跟晓筑商量,“晓筑,别在外面住了,住我们家里吧。”子卿强调是我们
家,“离你们公司不远,步行最多二十分钟。”
“家里方便吗?”晓筑问。
“很方便的,就我和我妈。你和我住一屋,我会对你好的,你相信我。晓筑,答应我,住过来吧。”子卿
满脸的企盼,盯着晓筑,等待他回答。
“子卿,我很愿意,从我见你第一面起,心早就飞到你那儿去了。只是得到的太快了,我心里很激动的。
”晓筑眼里又有了泪影。
子卿搂着晓筑的肩,柔声说:“晓筑,我会好好爱你的,不会让你受委曲。”
子卿这一哄,晓筑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子卿看看周围没人,把晓筑揽进怀里,吻着他的泪水,“晓筑
,我一定会好好地爱你,我一辈子给你遮风挡雨,跟我生活在一起,我会让你永远觉得温暖的。“
晓筑一把搂住子卿的腰,仿佛受了无限的委曲,竟哭出声来。子卿搂着他的脑袋,抚摸着他的头发,静静
地站着,一直等到他哭完。
当天晚上,晓筑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跟着子卿进了家门。子卿跟他母亲说是大学同学的弟弟,托他照
顾,以后就住家里。
老太太仔细打亮着晓筑,把晓筑看得脸都红了。
“妈,你怎么这么看人家。”子卿笑着提醒母亲,“看把人家羞的。”
“唉,这孩子跟小卿长得一样俊,以后跟大妈一起住。小卿,这孩子挺讨人喜欢。”老太太边说边摸着晓
筑的手。
“妈,他叫晓筑,姓戴,以后跟我住一屋。”子卿边说边冲晓筑闪闪眼,脸上坏笑着。晓筑也偷偷冲子卿
扮鬼脸。
“好,你们年轻人喜欢凑一块,这孩子挺文静的,肯定也是读书人出身的,小卿以后可得让着点。”老太
太边说边起身,进屋去了。
子卿把嘴凑到晓筑耳边,悄悄说:“我妈开始帮儿媳妇说话了。”晓筑在子卿的腿上掐了一把,狠狠瞪他
一眼,心里却甜到了极点。
一会儿,老太太从里屋拿出糖果,让晓筑吃。子卿吃吃地笑着,拿眼睛看晓筑,仿佛对晓筑说:“看我说
对了吧。”晓筑乘老太太转身的时候,冲子卿吐吐舌头。
接下来照旧是看电视,老太太爱看她的连续剧。等她看完电视,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行李,放在子卿的大床
上,“小卿,一会儿你给铺。”说完进自己屋里睡去了。
“好哩!”子卿在后面答应一声。
子卿关了电视,领晓筑进了自己的屋里。子卿平时一人睡着一张大双人床,可能是买床的时候就有所考虑
的。他把一套行李放在书桌上,只把一条被子打开,并排放上两个枕头。晓筑在后面看着,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子卿回身把门销插上,从后面一把抱住了晓筑的腰。子卿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了,晓筑温顺地依在子卿的怀里
,头向后仰着,放在子卿的肩上,与子卿耳鬓厮摩着。子卿毛手毛脚地解着晓筑的衣服扣子,晓筑的嘴里呢喃
地叫着“子卿,子卿。”猛然转过身来,搂着子卿的脖子,两人一阵子狂吻,仿佛要融化到一起。子卿亢奋到
了极点,粗暴地脱下晓筑的上衣,少年男子那光滑的肌肤展现在眼前。子卿又扯开晓筑的皮带,一会儿,晓筑
已是一丝不挂了。子卿把晓筑抱起来,放到床上,在晓筑的躯体上亲吻着,晓筑两腿中间的阳物早已坚硬似铁
了。晓筑开始为子卿脱衣服,动作也很粗暴,片刻间,两个人都是一丝不挂,晓筑欣赏着子卿健美的躯体,开
始吻子卿的每寸肌肤。最后含住子卿的阳物,开始为子卿口淫,子卿闭目享受着每一丝的快感,不一会儿就一
泄如注了。子卿爱怜地看着痴迷的晓筑,青春富有弹性的胸脯在起伏着,子卿伏下身开始为晓筑口淫,晓筑也
不一会儿就泄了。两人对望一眼,脸同时腾得红了,赶紧避开对方的眼神。毕竟他俩都是童男子,脸有些嫩。
最后谁也不看谁,钻进被窝,子卿搂着晓筑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两人还没从羞涩中缓过劲来,匆匆吃完早饭,上班去了。白天一整天,子卿都很高兴,
脸上总挂着笑。娜娜见了问:“遇上什么喜事,高兴成那样了。”
“没有什么,以前我也是这样啊。”子卿仍然笑着。
“不说拉倒。”娜娜转身出去了。
子卿想着昨晚的事,脸仍不免发红,但他仍然想做那事情。一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晚上下班,子卿一流
烟似地奔回家,见晓筑已经回来了。两人对视一眼马上又避开,饭开上来了,各自吃着饭,谁也不吭声。吃完
饭,晓筑主动帮忙收拾桌子,老太太和晓筑两人在厨房里忙活着,子卿一人看电视。等老太太收拾完看完连续
剧睡了,他俩赶忙进了自己的屋子,这次是晓筑铺的床,两人又对视一眼,子卿咕哝声“我操”,两人同时哈
哈大笑,相互又抱在一起了,毕竟是两个男子汉,那一点点羞涩这会儿早飞得没影了。他们尽情纵欢,这一夜
过得很圆满……
四
南方的水土,特别养人,晋生已经毕业二年多了,面容仍是那么皎白如月,只是比在学校时,成熟多了,
但或多或少仍能看出点孩子气。在学校时,他常思念子卿,特别是子卿刚离开他的那一年多的时间,那种思念
让他寝食难安了好一阵子。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思念慢慢地淡化了,现在他很少想起子卿,偶尔想起,也只
是轻轻一声叹息,心里没有那么痛了。
他没有按照子卿的吩咐,去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别人给介绍对象,他总找各种理由推脱,所以二十五岁
的他,仍然是单身一人。单位跟子卿一样,也是铁路上的。晋生在单位总是默默无闻,因为他不善言谈,也不
善交际,见了人只是呲牙笑笑就算完事了。目前在车间办公室负责点杂务,这主要还是照顾他的学历。
多年的孤独,使他非常渴望能在感情世界得到补偿,然而到哪里去找跟他一样的人呢,即便是有,也会象
他那样埋藏在心里的,不可能为外人所知的。现在他已经降低了当初的标准,不敢指望能遇上象子卿那样的,
只要有能真心爱他的,就行了。然而跟他擦肩而过的,都是些男女成双的,男人们很少注意他这秀气的大男孩
子。
晋生的希望已经破灭了,本打算就这样一个人终老一生,然而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公共厕所的墙上看
到了一行字,让他的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那是用粉笔写的,歪歪邪邪的笔迹。“找同志,晚八点后去灵
湖”,看得出这几个字写得很匆忙。灵湖是个公园的名字,晋生知道那个地方,白天他去过,但晚上他从不出
门。当天晚上他去了那里,公园不大,树木很多,倒是个隐密的场所。那是夏末的季节,晚间已经有了微微的
凉意,他在树荫下找了个长条椅子坐下,警惕地四下张望着。半个小时后,一个瘦小的身影向他走来,晋生的
心快速地跳着,连他自己都能听到那嗵嗵的声音。
“你等那一个?”来人操着川味的普通话问晋生。
“谁也不等,随便坐会儿。”晋生小声回答。
那人问完朝树丛深处走了,晋生依然坐在那里。过了一会儿,那瘦小的身影又从另一个方向转出来,在离
晋生十几米处停下来,来来回回地晃悠。晋生一动不动地坐着,静观其变。大约持续了五分钟,那身影朝晋生
走了过来,绕晋生坐的长条椅转了两圈,最后在晋生身旁坐下。
“你多大了?”黑影问。
“25岁,你呢?”晋生的轻声地问。
“比你大一岁,我26岁,你在等朋友吗?”
“没,我还没有朋友。”晋生回答道。
“想玩吗?”
晋生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他隐约明白玩是什么含义。那黑影先站起来,拉着晋生的手,晋生也站了起
来。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树林。在路灯下,那人回头看看晋生,目光一下怔住了,一张多么讨人喜欢的小白脸
。晋生也看清了那人的面孔,那面相挺年轻,也不很难看,但粗糙,久经风雨的样子。这种形象晋生较熟悉,
肯定是四川民工。
“你长得真好看,我今天得好好干。”那人对晋生嘿嘿笑着。
晋生的脸涨得通红,但他并没有对那粗鄙的话产生多大的反感,也许是压仰的时间太久了,从心底里有着
某种渴望。那人见晋生表情很不自然,所以没有继续乱说下去。脸上多少带着点讨好的表情,看得出他对晋生
很中意。
那人把晋生领到一家小旅店,登记了个两人间。晋生瞥了一眼他的身份证,发现他叫张又福。“可能是想
叫张有福吧,后来写成张又福了。”晋生心里想。不知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冒出张子卿三个字,他赶紧调整思
绪,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尽量不去想子卿。
这一夜,晋生糊里糊涂地把自己最宝贵的第一次,给了那四川民工。那人对晋生还算温柔。完事后,晋生
哭了,是那种曾让子卿心碎的哭。
“日他先人的,你这小混蛋还真招人疼。”那四川人温柔地搂着晋生亲吻着,抚摸着,嘴里说着粗话。晋
生很温顺,任凭他任意摆布。或许是因为他那干渴了多年的心田多少找到了一丝慰籍吧。
“我叫张又福,工程队的,我喜欢你,我要你,以后跟我好吧,我不会亏待你的。”第二天早上起来,张
又福一再向晋生这样表白着。
晋生很少说话,只是点头。张又福对晋生非常殷勤,领晋生吃了早餐,又买了几个他自认为不错的小玩艺
给晋生。
“我得上班了。”最后晋生笑着向他道别,露出好看的牙齿。
“那我们下星期还在这里见。”他等待着晋生的表示。
晋生点点头,挤公交车去了。张又福心中的狂喜是无法形容的,嘴中咕嚷着:“老子今天真幸运。”
以后每个礼拜天,晋生都和张又福一起过。张又福对晋生的照顾是无可挑剔的,晋生也在逐步地改造张又
福,首先张又福嘴里的粗话少了,并且穿戴也完全按照晋生的意愿。晚上还是在那家小旅馆,日子长了,倒引
起旅馆老板的注意。常在门外偷听,对此,晋生他们一无所知。
又是一个星期天,晚上吃过饭后,他们照例来登记房间。倒不是这家旅馆如何好,而是喜欢这地方便宜,
住一天才十几块钱。今天晚上的气氛跟以往没有什么两样,晋生做梦也不会想到,厄运正一步步向他逼近。晚
上九点多钟,他们俩正在聊天,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张又福紧张地开了门,进来两个穿警服的人。
“我们是灵湖派出所的,我们得到举报,你们两个在这里搞不正当关系。”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说道。
晋生一下子就懵了,张又福竟吓得哭了。
“把身份证和工作证都拿出来。”另一个年轻点的命令道。
“我是外地来打工的,我没有工作证,你们饶了我吧。”张又福连哭带喊。
“你妈的,穷吼什么!”那中年的在张又福的屁股上很很地踢了一脚。
晋生掏出身份证和工作证,递给那中年。他身子有点哆嗦,眼圈发红,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妈的,还是铁路上的。”回头对那年轻的吩咐道:“把那个带回去,这个交给我。”
那年轻的答应一声,推着张又福出了门。随后,中年的用手卡着晋生的脖子,也从屋里出来。遇上旅馆的
老板,晋生哀怨地看他一眼,仿佛是临死前的无声控拆。
“王所长,吓唬吓唬就行了,他们还是孩子。”老板陪着笑脸说。
“行了,你他妈的好人坏人都想当,二楼给我准备一间房子,安静点的,外人不准上来。”那被叫做王所
长的不耐烦地打断老板的话。
在二楼走廊最尽头的一间客房里,那王所长正满嘴脏话地训斥着晋生,晋生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你他妈的小怪物,长得倒人模狗样的,干那不干不净的事,老子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你也不知道老子的
厉害。”他痛快地骂着,见晋生不吭声,觉得不太过瘾,“你妈的小妖怪,你以为不哼声老子就没有办法治你
了?”说着拿出警棍,按了下电门,立即爆出蓝色的火花。
“叔叔,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晋生流着泪哀求着,把兜里的钱全掏出来,总共有二百来块钱,“叔
叔,这钱全给你,你饶了我吧。”
“钱全充公。”王所长接过钱,装进腰包。“你个小怪物,喜欢玩这种调门,长得倒细皮嫩肉的,老子今
天也试试这调调儿,把衣服脱了!”他冲晋生命令着。
“叔叔,不要啊,你饶了我吧,我求您了!”晋生苦苦哀求着。
“怎么?不愿意呀,哈!行呀,信不信我给你们单位打个电话。”说着拿出手机,做势要打电话。
“别!别……!”晋生慢慢地解着衣服扣子,屈辱的泪水成串地流着。
那王所长看着晋生光滑的躯体,竟也有些亢奋。“他妈的,真不赖。给我爬在床边。”说着,粗暴地推一
下晋生的脖子。
晋生就势爬在床边,无声地饮泣。那畜牲迅速地脱下裤子,露出丑陋的阳物。两手抱起晋生的屁股,挺着
阳具对准肛门就插。那干涩的家伙根本插不进去,他狠狠地在晋生的屁股上抽了一巴掌,“小妖怪,还挺难对
付的。”晋生的身子哆嗦了一下。
王所长用双手狠命地掰着晋生的屁股,使出全身的力气,猛力一挺,呼地一下,全部进去了。晋生只觉得
屁股象被烙铁烙过似的,一阵钻心的剧痛,禁不住“啊呀”一声,那畜牲又在晋生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小妖
怪,叫呀,越叫老子越有兴趣。”接着不管晋生痛苦的哀叫声,快速地抽插,那丑陋的阳具上带着血迹。晋生
拼命咬着牙,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把床单湿了一大片。
一会儿,那野兽发泄完了,呼呼喘着气,“小怪物,老子好久没有这么爽过了,你给我记住,以后给我随
叫随到,不然,你知道后果。”
晋生慢慢爬起来,嘴唇上竟带着血丝,白白的门牙也染上一片红迹,肉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屈辱,使他
脑子一片空白。那畜牲穿上裤子,看也没看晋生一眼,扬长而去。
晋生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宿舍的,星期天人们都回家了,宿舍就剩下他一个人。晋生不敢想象以后的事情,
那畜牲肯定还会纠缠的。最终他想到了死,他毕竟是个柔弱的男孩儿。
当天夜里,他给家里写了封短信。
“父亲母亲:
儿子不孝了,等你们见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我多想能平平常常地在你们跟前,过一辈子父慈子孝的日子,但你们想不到,我是一个世间最不幸的‘同
性恋’。我使你们、使全家蒙羞了。我无颜活着去见你们。
我本想把这事隐瞒一辈子,不让你们知道,谁知我遇上一个天下最肮脏的流氓,灵湖派出所的王所长,他
假公肥私,利用我的隐私敲诈勒索。我知道,当他诈干我的一切油水时,会把我的事情张扬出去的。所以只好
以死保住你们和我自己的体面。
儿去了,下辈子再尽孝吧。
不孝儿晋生跪乞双亲原谅”
写完信,晋生连夜去了邮局,外面的天是那么的黑,晋生那单薄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吞噬在夜幕中。
等晋生寄完信回来,手中拿着包剃胡子用的刀片,苍白的脸上犹挂着泪痕。他小心地打开纸包,取出一枚
刀片,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冷芒。他先穿上自己平时最喜欢的衣服,对着镜子,精心地收拾一番,然后躺在床上
,用刀片残忍地割断了自己的脉管。青春的血,慢慢地向外流淌着……
他的意识越来越漠糊了,在弥留之际,他想到了子卿,记忆中的形象是那样的清晰。“子卿,我永远——
永远也见不到你了。”他心里念叨着,那年轻圣洁的灵魂带着屈辱,离开了躯壳……
晋生的死,在单位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人们纷纷猜测着死因。很多人怀疑是为情自杀,有几个还有鼻子有
眼地说亲眼看见晋生挂上个女孩儿。
一天后,晋生的父母到了,都是五十来岁的模样。他母亲一见晋生的尸体,扑过去哭得死去活来。
“儿呀,儿呀,我的儿呀,你怎么这样想不开呀,儿呀,你做出什么事情妈都不会怪你啊,儿呀,我的儿
呀,你睁眼看看妈吧,我的儿呀!老天哪,你睁睁眼吧,孩子还这样小哇,怎么会有这样的报应呀,你瞎啦,
你瞎啦,你瞎啦……!!”
晋生的母亲似乎疯狂了,他父亲也是老泪纵横,由两个人左右搀扶着。
两天后,晋生被火化了,年轻灵秀的生命化做冰冷的骨灰盒。他母亲守着骨灰盒,两眼木木的,泪水早就
流干了。
“老李,我看咱们告吧,不能便宜那个畜牲。”他母亲声音嘶哑地说。
晋生的父亲痛苦地闭上眼睛,朝妻子摇摇手,“我知道孩子死得屈,可是这事情打起官司来,会闹得满城
风雨的,孩子不是想体面地去吗,咱就别告了。那种人老天会给他报应的。”
“我苦命的儿呀,妈对不起你啊,妈对不住你呀!”老太太搂着骨灰盒,又呜呜地哭了。
晋生的骨灰被带回家乡,没有入祖坟,埋在离祖坟下面一百多米的地方,孤零零的一个小土包。他在世的
时候就孤独,死了以后仍然是孤独的。
……………………………………
上帝呀,一个圣洁的灵魂,带着被侮辱过的痕迹,步入了天国,他那天使般的鲜血,能荡涤干净那恶棍肮
脏无耻的灵魂吗,他的死能震撼那魔鬼丑陋罪恶的心灵吗?上帝啊,您无动于衷地看着世上发生着不受惩罚的
罪恶,您还配坐在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上吗?
曹雪芹在红楼梦里把旧时的女人安排在薄命司里,晋生啊,你应该在哪个司里呢?
子卿,你知道晋生的惨剧吗?如果你知道了,会痛断肝肠吗?
五
就在晋生自杀的那个晚上,子卿梦见晋生了。他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从远处向子卿走来。等走到眼
前,子卿发现他身上还有一缕血迹。
“晋生,你这些年去哪儿了,啊?”子卿焦急地问。
“哥!那边好冷,好冷啊!”晋生的脸上挂着泪痕,仿佛是以前子卿见过的那滴清泪。
子卿的心剧烈地痛着,张开怀抱想把牙齿打颤的晋生搂进怀里,可是一眨眼,晋生又离他很远了。
“哥!哥!!我去了,我们还能见到的。”晋生的声音越来越远了。
“晋生,晋生!你等等……!”子卿哭喊着,向前扑去。一丝凉意,子卿从梦中醒来,原来他把被子蹬掉
了,出了一身的冷汗。身边的晓筑也醒来了,打开了床头灯。
“晋生,晋生……!”子卿坐在床上呜呜地哭着。
“子卿,你怎么了,啊?”晓筑很慌张。
子卿看了一眼晓筑,觉得他就是晋生,子卿一把搂住晓筑,哽咽着说:“晋生,晋生,你别走,别走……
”
“子卿,你醒醒,我是晓筑。”晓筑使劲地摇晃着子卿。
子卿慢慢地清醒过来,但仍死死搂着晓筑不放,“晓筑,晋生死了,我知道的,他肯定死了,我刚才梦见
他了。”他的眼泪滴在晓筑的身上。
“子卿,那只是个梦,你别胡思乱想了,不会的,睡吧,不要想了。”晓筑拍着子卿的背,象哄孩子似的
,总算让子卿睡着了。
第二天,子卿病倒了,混身滚烫,嘴上烧起了水泡。他住进了医院,由张母和晓筑陪着。子卿躺在病床上
,脸色象纸一样苍白,两眼痴痴地盯着晓筑,眼角淌着泪。晓筑始终握着子卿的手,静静地坐在床边。他的心
既痛又酸,他知道子卿心里想的是初恋的晋生。老太太在一边抹眼泪,嘴里念叨着:
“这孩子平时没病没灾的,怎么一下子就病得这么厉害。小卿,你究竟是怎么了,啊?”子卿依旧是木然
的表情。
医生的诊断出来了,是着凉引起的重感冒。接下来是打针、输液,这中间,子卿一直抓着晓筑的手不放。
下午,探病的人很多,娜娜第一个到了医院,见子卿清瘦的样子,心里觉得很酸楚,嘴里埋怨着子卿:“
叫我怎么说你,平时一点也不知注意自己,两天没见,竟瘦成这样了。”说着话,眼圈红了。
子卿这时比上午好多了,冲娜娜笑笑,故做轻松地说:“死不了人的,小感冒而已,休息两天就好了,这
里可不兴哭鼻子的。”娜娜幽怨地白了子卿一眼,心里埋怨子卿总是体会不到她的情意。
分局的领导及子卿下属的头头脑脑陆陆续续都来了,说些保重身体、好好休养之类的话,放下各种各样的
营养品,又陆陆续续地走了。晓筑公司的胖经理也来了,客套一番后,交待晓筑这几天好好照顾张局长,别的
事就不用管了。到了傍晚,只剩下晓筑、张母、娜娜三个人陪着子卿。娜娜见老太太疲倦的样子,劝她回家休
息。
“大妈,你就回去休息吧,子卿有我照顾就行了。”
“好,子卿就交给你了,晓筑,咱们俩回家吧,这孩子也累一整天了。”老太太说着向晓筑招招手。
“不,我在这里陪子卿。”晓筑回答得很坚决。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的早饭不要在医院里吃了,早上我做好送来。”老太太交待完走了。
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你以前认识子卿?”娜娜盯着晓筑问。
子卿立即接过话去:“是这样,他哥哥和我是大学同班的同学,托我照顾他,第一次见到晓筑时我还不知
道,后来他哥哥给我写了信我才知道的。”子卿在说谎时显得很自然,这是他为官几年练出来的。
晚上九点多,子卿劝娜娜回去,晓筑也跟着劝,说有他自己陪着就行了,娜娜见子卿精神很好,就勉强同
意回去了。
娜娜走后,晓筑问子卿:“她挺喜欢你,对吧。”
子卿苦笑着点点头,“唉,但愿她能及早遇上个称心如意的人。”
“子卿,这世上能比得上你的人很难找出几个。”晓筑动情地望着子卿。
子卿笑了,“羞,羞,王婆卖瓜。”他边说过刮着自己的鼻子。
晓筑干脆上床挨着子卿躺下。子卿住的是单人病房,床比普通的病床要宽一些,勉强可以挤下两个人。子
卿忘情地亲吻着晓筑,晓筑笑着骂他:
“坏小子,病成这样了还不老实。”但猛然见到子卿的眼中含着泪水,立马搂住子卿,“好了,今晚你说
了算,想干什么都成。”他轻轻拍着子卿的脊背,柔声地哄着。
这一夜是晓筑搂着子卿睡的,子卿温顺地躺在晓筑的怀里,一只手搂着晓筑的腰。
几天后,子卿出院了,但仍在家中休息,晓筑每天都陪着。子卿的心情一天天地好起来了,没事就陪晓筑
说笑。有晓筑在跟前,他的心永远是舒畅的,但又担心耽误晓筑的工作。
“晓筑,你该去上班了,时间长了你们经理该不高兴了。”
晓筑冲子卿闪闪眼,调皮地笑道:“你猜我们经理现在把我当什么了?”
“当什么?”子卿凑趣地问。
“公关小姐,哈哈哈,有趣吧,我在你这儿待的时间越长,经理就越高兴。”晓筑得意地笑着。
“咱俩的关系你跟你们经理是怎么说的?”子卿有点担心那经理知道他们的底细。
“还不是照你编的那套谎话说的,经理现在还真以为我有个跟你是同学的哥哥。”
“经理现在对你好吗?”
“很好的,主要还是沾你这棵大树的光,你大笔一挥,给他一笔生意,就够他做半年的了。”晓筑自豪地
看着子卿。
“不全是的,你也很能干的。今天咱别在家里闷着了,出去溜哒溜哒。”子卿知道晓筑这大男孩子在家里
待这么多天,肯定会闷的。
晓筑眼中立即闪现出兴奋的光,“好呀,咱去哪儿,你身体能行吗?”
“我早就好了,今天你说想去哪儿?这几天闷坏了吧。”子卿看晓筑的时候永远是那种充满爱意的眼神。
“我不闷的,陪着你,我坐监狱也会幸福的。在我们还不太熟的时候,我曾经幻想,如果有一天,能把我
们俩关在一个牢房里,那有多好,我就能和你长时间待在一起了。”晓筑动情地说。
子卿心里异常激动,他猛然想起了裴多斐的那首小诗:“生命城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
可抛。”晓筑为了能和自己在一起,竟连自由都不要了。他一把搂住晓筑,贴着晓筑的耳朵轻轻细语:“晓筑
,这一辈子我是不会离开你的,陪你到永远。”
那天他们去了西山。当时的气候,多少带点冷霎的感觉,树叶已经过了其最辉煌的时节,绿中微微泛着黄
,是那种死黄。山不太高,从下往上望去,错列的三四层断崖,构成了山的主体,形形色色的树木杂乱无序地
排列着,树下的植被带着初秋季节的水气。在这个季节里,草丛中竟有零星的小花不合时宜地开放着,被秋露
妆点成满面的泪痕。一条细细的小径时隐时现地盘旋着,最终升到了山顶。
子卿和晓筑沿着小径,缓缓地攀登着。由于这儿不是旅游区,再加上不是星期天,所以山上几乎看不见人
。他们走走停停,指指点点,尽情地呼吸着大自然的气息,仿佛要把几天积攒的郁闷全都呼出去。在一处悬崖
中间,子卿发现了两朵小黄花,枝条缠绕在一起,并蒂开放着。子卿立即指给晓筑看:
“你看那两朵小花,开得多好。”子卿的意思是拿花来比喻他和晓筑,可晓筑以为子卿喜欢那两朵花,闻
言立马向山崖奔去。
“你等着,我去给你摘下来。”他边走边说,三下两下,已攀着岩缝上去了。
子卿站在下面,心提到嗓子眼里了,大声叫道:“小心,别摔着了。”心里想,这男人老婆可不是省油的
灯,以后可得看紧点。
一会儿工夫,晓筑下来了,额上沁着汗珠,手里拿着那两朵小黄花。他脸上挂着亮晶晶的笑容,喘息着问
子卿:“你看好看吗?”
子卿不忍拂他的意,接过花,连声称赞好看。猛然发现他手上划破了个口子,子卿心疼地用嘴吮吸着他的
伤口,说是给他消毒。然后搂着他的腰,继续向山上走去。
走在半山腰,他们看见路旁有一快巨大的卧牛石,光溜溜的。晓筑提议休息会儿,于是,他们一前一后,
坐在那块石头上,子卿张开双腿,晓筑依在子卿的怀里,就跟那天在公园里坐小铁皮车那样。
“子卿,我长的象晋生,是吗?”晓筑突然这样问子卿。
“你比晋生漂亮多了。”子卿笑笑,回答晓筑。
“子卿,你说实话,我不生气的,我是根据你生病时看我的眼神猜的。”
“晓筑,说实在的,我也是最近几天才发现,你在某些地方确实很象晋生。”子卿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
气。
“子卿,在你心目中,我是晋生的影子,对吗?”
“不是的,你是你,他是他。”子卿赶忙否认。
“我说过,我不生气的,我要你说心里话。”
“晓筑,我要是告诉你,我永远也忘不了他,你生气吗?”子卿的话音开始哽咽了。
晓筑回过头看了子卿一眼,“我不会生气的,我就是喜欢你的痴情,就是当晋生的影子,我也无所谓的,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么都行。”
子卿扳过晓筑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晓筑,我郑重地告诉你,你不是晋生的影子,你是我心中唯一的
晓筑,告诉我,你将来也会死吗?”
“谁都会死的,我也不例外,子卿,咱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晓筑不无伤感地说。
“晓筑,你听着,如果有一天,你不在这个世上了,我决不比你多活一天。”子卿说这话时,脸上是斩钉
截铁的表情,同时紧紧地搂着晓筑,仿佛怕他一下子飞走了似的。
晓筑心里很激动,静静地伏在子卿的怀里,任子卿搂着,长时间一动不动……
等他们回到家时,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晓筑一进门就喊饿,溜进厨房,问张母中午吃什么饭。
“小馋猫,中午有你爱吃的,大妈煮了几只大螃蟹,是头几天小卿买的,这两天让他一闹腾,我给忘冰箱
里了。”张母边忙边说。
子卿知道晓筑爱吃海鲜,所以常往家里买。子卿对他的宠爱简直比得上一个老翁捧着单传几代的儿子。
晓筑在厨房里忙着,帮老太太把饭端到桌上,三个人坐下来,开始吃饭。子卿先用筷子夹起个大螃蟹,往
老太太碗里送,老太太嫌麻烦,不吃,子卿放自己碗里,又给晓筑挑了个最大个的。晓筑把肉少的小螃蟹爪都
掰下来,送子卿的碗里,子卿把两个大蟹钳子搿给晓筑,眼里是慈祥的爱意。晓筑知道子卿喜欢他这样,所以
他也是为了让子卿开心。
下午,娜娜来了,子卿告诉她,周一就去上班。娜娜仔细地审视着子卿,觉得他确实已经好了,也劝他早
点去上班。子卿知道娜娜是想他了,但他假装糊涂,问娜娜是不是单位有事,娜娜白他一眼道:“没事儿就不
能催你早点上班?”
晓筑收拾完桌子,紧挨着子卿坐下,头很自然地依在子卿的肩上,子卿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继续陪娜娜聊
天。娜娜盯着晓筑问:“小弟弟,今年多大了?”
晓筑启齿一笑,露出亮白的牙齿,“二十四了。”
娜娜也笑了,“嗯,很帅的小伙子,比子卿毫不逊色。”说完瞟一眼子卿。子卿瞅着晓筑,也跟着呵呵地
笑。
娜娜心里有点嫉妒晓筑,心想,子卿从来也没有和自己这么亲近过。
那天晚上,娜娜在子卿家里吃的饭,张母炒了几个菜,晓筑打着下手。晓筑在老太太眼前很会来事,总帮
着忙这忙那,所以很得老太太的意,老太太早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吃饭时,子卿左边坐着晓筑,右边坐着娜娜,老太太挨着晓筑坐着。子卿边招呼着娜娜,边照顾晓筑。娜
娜对晓筑说:“你子卿哥对你可是宠得很哪。”晓筑的脸腾得一下红了,子卿赶忙解围:
“我哪儿敢不宠,赶明儿要是瘦了或是委曲了,他哥哥可饶不了我的。”
老太太得意地笑着,“小卿就是有哥哥的样儿,开始我还怕他欺负晓筑呢,现在他哥俩挺对心思的,我就
放心了,晓筑这孩子挺招人喜欢的,我早就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了。”说完慈祥地看着晓筑。
晓筑一把搂住老太太的一只胳膊,用脸使劲地贴着,低头笑。
“好了好了,大妈知道你跟我好。”老太太发出一长串得意的笑。
吃完饭,娜娜早早起身,告辞走了,子卿送她下了楼。晓筑要帮着老太太洗碗,老太太发现了他手上的伤
口,埋怨他不小心,说什么也不让他帮忙。子卿送完娜娜回来,和晓筑一起看电视。等电视剧演完了,晓筑说
今天走的路多,鞋子里面粘得很,得洗脚。子卿帮他兑好热水,让他坐着别动,找来老太太摘菜用的小板凳,
坐下来给晓筑洗脚。
洗完后,用毛巾把他的脚擦干,晓筑要找拖鞋。子卿说:“快算了,我抱你进屋。”说完,抱起晓筑往屋
里走。老太太在后面自言自语:“要是小卿将来有了孩子,肯定宠得要命。”子卿抱着晓筑进了自己的屋里,
嘴贴着晓筑的耳朵小声说:“刚才听到我妈说什么了没有,我的大宝贝儿子。”晓筑双手抱着子卿的脖子,脸
紧贴着子卿的下巴。到了床边,子卿说:“下来吧。”可晓筑还是抱着子卿的脖子不放,子卿笑了,“哈!不
想下来了,那我抱着宝贝儿子再转两圈。”说着,抱着晓筑在屋里转了两圈,最后在床前停下来,“老爸走不
动了,快下来,再不下来我可把你摔床上了。”晓筑赶紧松手,子卿把他放了下来,晓筑猛地一拉子卿的手,
两人一起躺在了床上,哈哈大笑,滚做一团。
子卿终于上班了,还是那样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手中的每件事情。娜娜显得容光焕发,子卿不上班这段时间
,她确实有点想念,所以泡在子卿的办公室里问这问那。在单位里,只有她才有这种特权,子卿从来都不以为
忤。
“子卿,你们家的大男孩子很有意思,对你好象特别依赖。”娜娜说。
子卿知道她在说晓筑。“是呀,在他家里最小,所以就娇气点。”子卿边处理着手中的活边说。
“但你不能老那样宠他,这对他适应社会是不利的。”
“我跟他哥哥是铁把子,他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我不让着他,谁让他。再说老太太特别疼他,我要是没
有点哥哥的样子,老太太该骂我了。”子卿微笑着盯着娜娜。
“唉!”娜娜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对我,有对他的那么一半,我就知足了。”娜娜不无醋意地说。
“那可不一样,我对他那样可以,要是对你那样,别人该有说道了。”子卿的话滴水不漏。
“你到底打不打算成家了?怎么到现在还无动于衷。”
“你看你看,我自己都不着急,水到自然成吗,该有的总会有的。”子卿勉强搪塞着。
娜娜的脸红得跟关公似的。
子卿的日子还是那样有规律地过着,下班后,总是陪着晓筑。有时也和娜娜在一起,但都有晓筑在场,娜
娜对晓筑有种莫名其妙的妒意。但晓筑总甜甜地叫她声娜娜姐,使她不好发作。
这期间,晓筑回过几次家,有一次从家里回来,显得很忧虑,对子卿说:“我父母逼着我赶紧成家,说如
果我再不找对象,他们就给我找了。我觉得这事儿挺难办的,我是家里的独苗,他们决不会同意我和你在一起
的。”
“你自己想成家吗?”子卿小心地问。
“不,我决不,我永远都要和你在一起。”晓筑回答得斩钉截铁。
“你怕吗?”子卿搂着晓筑问。
“我不怕,大不了是死。”
子卿的心咯噔一下,赶忙抱紧晓筑安慰道:“没事的,没有那么严重的。”
后来他们仍然那样过着,倒也相安无事。子卿和晓筑都沐浴在极度的幸福之中。
六
又是一个春季。北方的阳春三月,是冰雪初融的时候。子卿每天仍是忙工作,他现在已是快数三十的人了
,办起事情来,沉稳老练,单位的人都认为以后分局里大局长的交椅非他莫属了。他的脸上仍是英气逼人,透
着股青春的活力。
按惯例,部里每年三月,都要召开一次大型会议,总结春运期间的工作并步署下阶段的工作目标。今年的
会议定在杭州召开,分局决定派子卿参加。以往子卿出门,都要带人的,今年他没有让任何人跟随。
晚上睡觉前,他跟晓筑商量:“下周我要去杭州出差,大约得十多天,你想去不?”
“带我去好吗?”晓筑有点担心,他很怕影响子卿的工作。
“没关系的,我们自己花钱,又不用公家掏腰包。”子卿回答道。
“我特想去,和你一起看西湖,要不这十多天会把我想死的。”晓筑蹭在子卿的怀里,温存着。
“好,下周咱们一起走,你们经理能放你吗?”
“没问题的,他现在对我可好了,我一说他保证同意的。”晓筑满怀信心地说。
周一,他们坐上了南下的列车。车上的人很多,子卿他们坐的是软卧车,相对比较清静。两个人都是下铺
,晓筑坐在子卿的铺上,子卿搂着晓筑的肩两人小声地闲聊。
“晓筑,我一直没有问你,你是在什么学校上的学。”子卿轻声地问他。
“我是科大毕业的,学的是软件,但现在多半和硬件打交道。”
“哇塞!了不起,须仰视才看得见。”子卿自豪地看着晓筑。
“我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问我的学校,你是怕我的学历低,不好意思,对不对?你考虑别人的时候心很细
的,我特别喜欢你这点。”晓筑说完使劲地往子卿怀里靠靠。
“你也一样的,你不跟我说你的学校是怕把我比下去了,怕我自卑对吧。”子卿舒畅地笑着,打心里为他
优秀的大男孩子自豪。
“才不是呢,你永远都是最优秀的。”晓筑确实从心里崇拜子卿。
列车到达杭州已是早上十点多钟了,这时的杭州已经有股子逼人的热气。子卿换上西服马夹,他喜欢那种
酷哥式的打扮,晓筑穿得比较随意,一件灰黑色的圆领衫,外罩短夹克,还是子卿当初给他买的那件,下身是
紧身的牛仔裤。他们没有住在会议专门准备的宾馆,只是到会晤组报个到,就自己找地方住下了。会议两天半
就结束了,剩下时间是自由活动,子卿带着晓筑去游览西湖。
西湖的景致在这个季节是最迷人的了,“西湖美景三月天”吗,前人早就有总结的。现在正值三月中旬,
岸上的树木,嫩叶初上枝头,密密麻麻的垂柳如烟如织,随风轻摆,漫天飞舞的柳絮,衬在蓝天下,显得洁白
如雪。和风吹送着阵阵的暖意,同时也吹皱了一湖春水,那扬名天下的苏堤犹如一条鲜绿的带子,随风飘过湖
对岸。子卿与晓筑手牵着手,在湖边懒散地徜徉,与其说是在欣赏西湖美景,不如说是在品味两个人的甜情蜜
意。他俩漫无目的地走着,常常扭过头对视一眼,眼神是那样的温存体贴。那天他们在西湖待得很晚,看了许
多景点,什么平湖秋月、三潭印月、花港观鱼、断桥残雪,还有一些他们都不记得了。晚上,借着夜幕的笼罩
,子卿紧紧地搂着晓筑,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晓筑躺在子卿的怀里,仰面看着天上的星星,子卿始终低头看着
晓筑那亮晶晶的眼睛。晓筑闻着子卿灼热的呼吸,感觉自己仿佛可以直比天上的神仙。
他们回到宾馆,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在走廊里,一个服务生与子卿撞了个满怀,手中托盘里的东西撒了
一地。子卿连声说对不起,弯腰帮他捡。那服务生至多有二十来岁,长相很英俊,拾完东西,对子卿说了声“
谢谢”,子卿在他脸上看了一眼,赶忙说:“不客气,是我的错,碰掉你的东西了。”说完,拉着晓筑进自己
房间去了。
进屋后,晓筑坐在床上,问子卿:“那服务生长得很帅,是吧?”
“是的,确实挺帅的。”但一看晓筑的脸色,赶忙改口,“不是的,晓筑,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他
没有你帅的,你才是最帅的。”
“我要是不帅,你就不喜欢我了,是不是?”晓筑抓住子卿的语病,继续发难。
“不是的晓筑,我更不是那个意思。”子卿在晓筑眼前常常显得嘴笨。“你就是再丑我也爱你。”边说边
坐在晓筑身边,用手去抱晓筑。
“今天你别碰我!”晓筑把身子扭向一边。子卿死乞白赖地扳过晓筑的身子,把他搂进怀里。
“子卿哥,我知道你没有错,可是我只觉得心里酸,想跟你发脾气。”晓筑委曲地哭了,脸紧紧地扒在子
卿的胸前。
“是哥不好,惹我的大宝宝生气了,以后哥改,别生气了,无论什么时候,哥都是最疼你的,哥只要你,
其他人长得再好哥也不要的。”子卿把嘴贴着晓筑的耳朵,细声地哄着。
晓筑抱着子卿的腰,头紧紧地贴着子卿的胸口,委曲得呜呜直哭。“子卿哥,我爱你,我永远离不了你,
哥,晓筑就要你,除了你我谁也不要的。”
“好了,乖宝宝,不要哭了,哥最疼你了,哥只疼你,哥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子卿边说边在晓筑的耳朵
、脖子上吻着,同时用手轻轻地拍着晓筑的脊背。子卿喜欢听晓筑在他怀里哭诉,晓筑也很喜欢在子卿怀里哭
。等晓筑哭完了,子卿的胸前被眼泪打湿了一大片,晓筑静静地伏在子卿的怀里,听着子卿咚咚的心跳。他心
里的甜蜜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
第二天,他们去了灵隐寺。灵隐寺是弥勒佛的道场,传说中的济颠活佛就是在这里出家的,所以寺内的墙
上、屋顶,随处可见济颠和尚的形象。灵隐寺依山而建,香火很旺盛,一进山门,就听到里面传出阵阵梵唱,
使这座大寺显得庄严无比。
子卿和晓筑随着人流,从大雄宝殿开始,逐殿游览。他俩见佛就拜,晓筑还喃喃地对着佛祖许着愿,子卿
心里明白他许的是什么愿。
在后山的最后一层大殿,供奉的是前世、今世、来世三位佛,殿门的右首,摆着一张桌子,旁边坐着一个
干瘦的老僧,在给游客们抽签。子卿上前拿起签筒,慢慢地摇晃着,一会儿,掉出一支竹签,他把竹签捡起来
,交给老僧,老僧按照号码,找出一张小纸条,递给子卿,子卿看一眼卦名,上面写着:“竹夫人”三个字,
子卿知道“竹夫人”是南方人夏天睡觉用的竹躺椅的别称。再往下看,在“竹夫人”下面有三个小字“下下签
”,子卿的心咯噔一下,赶紧往下看卦词:
有眼无珠腹中空,
莲荷绽放才相逢。
梧叶飘零抛离去,
可怜夫妻不到冬。
这四句偈语说的是“竹夫人”的特点,但寓意是很明显的。
“签上怎么说的?”晓筑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急切地问子卿。
看着晓筑那天真可爱的面孔,子卿胸口一阵的剧痛,但脸上装着若无其事,对晓筑说:“是上上签,说是
夫妻相爱,百年好和。”
“好呀,拿我看看。”晓筑很高兴,伸手要看签。
“不能的,只能一人看,两人看就不灵了。”子卿忙把签收起来。
“这签很准,整好说中了咱俩的心思。”晓筑非常得意。
从最后一重大殿出来,他们沿着右边的青砖路,往回返,越过天王殿,踏上一条曲折的山间小径,不一会
儿,到了一线天。别处的一线天都是在陡峭的峡谷中看到的一线天光,灵隐寺的一线天与别处不同,那是一个
漆黑的山洞,伸手不见五指,只在某一处,透出针鼻儿大的一点天光。你必须站对位置,瞅对方向才能看见这
一点天光。据说谁能看见,谁就与佛有缘,能得到佛祖的保佑。那天山洞里密匝匝的全是人,都在搜索着那点
天光。晓筑和子卿刚进去一会儿,就听晓筑对子卿说:“我看见了,在这儿。”子卿的脑袋紧贴着晓筑的脑袋
,按着晓筑的指点,果然看到了一点隐隐约约的光亮。
“我也看见了。”子卿贴着晓筑的耳边说,“晓筑,佛祖会保佑我们的,会让我们幸福的。”说完,两个
人在黑暗中紧紧地搂在了一起。
几天后,他们回到了家里,第二天,子卿就上班去了。当天晚上,娜娜硬要请子卿吃饭,说是接风洗尘。
子卿现在对娜娜可以说象一家人似的,他内心很感激娜娜多年如一的照顾,常常觉得好多地方对不起娜娜,而
娜娜对子卿又是一种大度的谅解,因此,子卿有好多心里话都跟娜娜说。
今天他和娜娜又去了他升科长时吃饭的那家餐馆,仍然是娜娜点的菜。子卿跟她说些这次出差的见闻,娜
娜静静地听着。她现在已经不是那种娇态十足的年龄了,浑身透着一股端庄成熟的美,子卿说话时她从不乱打
岔,她怕子卿对她产生一丝一毫的厌烦。
子卿看着她的表情,忽然从心中生出一种感概,叹口气说:“你我都不年轻了,想当初刚见面时,我们都
调皮得很,现在我们至少在心态上都有点老了。无情的岁月,摧毁了多少美好的东西。少男少女的情怀,无论
有多少人津津乐道,最终不都得化归尘土吗。”
“子卿,我一直弄不明白,你究竟打不打算成家。过了年你就三十了,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我知道你不
愿意谈这些,但正如你说的,岁月是不等人的。”娜娜仔细地观察着子卿的表情。
子卿的面容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眼睛怔怔地看着前方,那目光是深邃的,思绪仿佛飘得很远很远。娜娜
觉察到,子卿的内心很伤感。
“子卿,我知道,我的条件入不了你的眼睛,我今生今世是没有机会的,但你只要成个家我也就死心了,
我好歹也能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福气,要不我永远不会死心的。”娜娜的声音开始哽咽了。
子卿闭目沉思一会儿,用平静的声音对娜娜说:“娜娜,我不配你这样,如果你真正了解我,恐怕你会瞧
不起我的。你各方面都很好,但我永远也不会爱你的,今生只好对不起你了。”
“为什么?子卿,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娜娜急切地问。
子卿用拳头在桌子上轻轻地捶了一下,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娜娜,我这事情跟谁也没有说过。即使你以
后瞧不起我,我今天也要告诉你,我不想再耽误你了,我的感情世界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说到这里,他停顿
了一下,“我告诉你,我只爱男人!你不要吃惊,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可以嘲笑我,既然我告诉你了,我就不
在乎你以后怎么看我,你另找一个合适的,把我忘了吧,凭你的条件,可以找一个比我优秀的。”
娜娜张大了嘴,瞅着子卿,半天才回过神儿来,“我早该想到了,其实已经隐约觉察到了,你爱晓筑,是
的,你爱戴晓筑,子卿,你说,对不对?”
“是的,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永远都要在一起,不管世人怎么看我们。”子卿的话音还是那样平静,
他觉得跟娜娜说清楚后,反而心里有点轻松。“娜娜,你现在很鄙视我,对不对,你把我当成怪物,是不是,
你以后再也不会理我了,是不是?”
“天哪,这是怎么了!子卿,你为什么那么完美,啊?为什么就单单没有普通人的感情?子卿,我忘不了
你,忘不了,为什么要让我遇上你,啊?你为什么就不衰老?老得让我看不上眼,我也就解脱了。子卿,我爱
你,我爱你,你就是吃人的妖怪我也爱,我今生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娜娜已经泣不成声了。
子卿情不自禁地把娜娜搂进怀里,娜娜抱着子卿的腰,放声大哭,她这是第一次能在子卿的怀里,让子卿
搂着,向子卿倾诉。“子卿,我没有什么过份的要求,只要能每天在你身边,能看到你就心满意足了。”子卿
的泪水如决堤般地流着。
晚上子卿回家时已经十点多了,晓筑依在床上看书,等子卿,见子卿回来,赶紧从床上跳下来,搂住子卿
问:“今天跟谁出去了?”
“噢,跟娜娜出去吃饭了。”子卿笑着摸摸晓筑的脸,他无论心情多么坏,对晓筑永远是温柔的。“我今
天把咱们的事跟娜娜说了。”
“她什么反应?”晓筑焦急地问。
“她是个痴情的人,我很为她难过。好了,不说她了,咱们睡觉吧。”子卿脱完衣服,钻进被子里。
晓筑知道子卿心情不好,所以很听话,乖乖地钻进子卿的怀里睡了。
七
近些年,夏季的炎热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都是逃不过的,这就是人们在享受现代工业成果的同时所必须付
出的代价。今年的夏季比以往任何一年都热,持续十多天四十度的高温,把马路上的柏油烤得冒着黑亮的油汁
,踩在脚下,软软的。路旁的梧桐树有气无力地低垂着巴掌大的叶子,正一点一滴地喘干最后的水分。树上的
蝉儿仿佛怕人们忽略它的存在似的,拼命地叫着。行人大都是短裤、汗衫,这种时候很少有人再顾及那绅士的
体面。路旁树下的小摊贩在贩卖着各式的冷饮,摊主懒散地招呼着顾客。
子卿现在是一身纯白的打扮,下身穿着条宽松明亮的白裤子,裤线熨得笔直,上身是件笔挺的白衬衫,衣
脚系在裤子里,他在什么时候都比较讲究自己的仪容。粗黑发亮的头发在额前自左向右飘垂着,他很爱惜自己
的头发,所以,从不理短发。现在子卿每天都开车接送晓筑上下班,他可不忍心让晓筑在这样炎热的气温下步
行二十多分钟。
那天晚上睡觉前,晓筑对子卿说:“我们公司里的人说我们两个象夫妻俩。”
子卿听了心里有点慌,但表现得很平淡,“可能是我在接送你时表现得太亲密了,以后咱们多注点意就行
了。”
“子卿,我总觉得他们在怀疑我们的关系,也许是我多心,但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头。”晓筑的心里很忧
虑,他很希望子卿能说出令他宽心的话来。
“晓筑,有些地方是你多虑了,你听过‘临人偷斧’的故事吧,你这叫做贼心虚。”子卿说完呵呵地笑着
,但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只是为了不让晓筑担心,所以才故做轻松。
几天后,晓筑的母亲来了,那是一个精干的女人,很健谈。进门就感谢子卿母子对晓筑的照顾,并与子卿
的母亲姐妹相称,一口一个老姐姐,叫得张母忙不迭地答应着。她在子卿家里住了两天,跟晓筑住在子卿的屋
里,子卿和他母亲住一屋。
晓筑这两天心情很不好,有时看一眼子卿,眼圈红红的,子卿的心痛是可想而知的,但他只能投过去一瞥
安慰的目光,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能做,他知道肯定会有什么不祥的事情要发生。
两天后,晓筑母亲留下一大串对子卿母子的感谢走了,戴母走后,晓筑也不避回张母,扑进子卿的怀里呜
呜地哭个不停。子卿温柔地哄着,他心里很不好受,他知道这两天晓筑受了很多委曲。
“子卿,我妈给我找了个对象,她逼我回去,我不愿意,子卿,我不愿意的,我只和你在一起,我谁也不
要的。可是她说她下次来非给我定下不可。”晓筑哭成了个泪人。
“晓筑,不要怕,有我在你不要怕。”子卿爱怜地拍着晓筑的背。
“子卿,我爱你,我只爱你,我只给你做老婆,做一辈子,只要你不嫌我,我永远都是你老婆,我姓张,
我是张家的人。”晓筑在子卿的怀里哭诉着。
“晓筑,我也爱你,永远都爱的,我会好好保护你,你什么都不要怕。”子卿眼里带着坚毅的光。
“你们这是怎么了?我怎么都听糊涂了。”子卿的母亲忍不住打岔。
子卿转过身来,看着他母亲,“妈,这件事我一直羞于出口,今天不得不说了,我爱晓筑,他也爱我,这
辈子我不可能再找别人了,我只要晓筑,从他进门那天起我就决定了。”
“啊?你们到底办得是什么事?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听不明白,小卿,你怎么会这样,啊?你好好的家不
成,跟晓筑这叫什么事呢,我说什么也不能同意你们这样。”张母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情,说完这
些话已经是老泪纵横了。
子卿面对张母扑嗵一声跪下了,他自小到大,无论日子怎么贫寒,都是高贵的王子,从未向人跪过。“妈
,我求您了,妈,我已经离不开晓筑了,没有他我受不了,妈,你就发发善心,让我们两个孝敬您一辈子,妈
,您觉得我和晓筑对您不好吗,妈,儿子什么事情都依您的,就这件事,儿子求您了。”子卿边求边哀哭着。
旁边的晓筑也给张母跪下了,“妈,您就认了我吧,我和子卿会永远孝敬您的,求求您了,不然我们两个
都会死的,妈,看在我们这么长时间孝敬您的份上,您就认了我吧。”晓筑和子卿一起痛哭着。
“唉,就是我认同你们,别人也不会认同的。”说完张母摸摸晓筑的脸,把他扶起来,子卿跟着也起来了
,张母对着晓筑继续说:“孩子,你父母绝对不会允许你这样的。”伸手抹抹自己的眼泪,转身回屋去了。
随后的几天,晓筑是在惶恐中度过的,子卿倒表现得很平静,他付出百般的努力,尽量宠着晓筑。这多多
少少使晓筑有了点安全感。张母一直叹息着,常常自言自语:“唉!晓筑要是个女孩儿该有多好。”
那天晚上,晓筑躺在床上,问身边的子卿:“你一点也不怕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走的。
”子卿微笑着回答晓筑。
“子卿,我妈再来时,我把什么都告诉她,我想她还是疼我的,最终会答应我的,否则我就以死相协。”
晓筑眼睛看着天花板,这几句话说得一字一顿,显示出无比坚定的决心。
“晓筑,无论到什么时候,你千万不能做傻事,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如果你不在这个世上,我决不会
比你多活一天。”子卿说完,把晓筑搂进怀里。
十多天后,晓筑的母亲又来了,仍然住在子卿家里,子卿母子和晓筑如临大敌。戴母一见张母的面,就老
姐姐长老姐姐短地叫着,“老姐姐,这次我来,是想带晓筑回家住几天。明天让晓筑跟他们经理请几天假,这
孩子老大不小了,就是不知道找对象,我们家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我和他爸都很着急。头些日子我们给他张罗
了一个,女方条件很好,我和他爸都很中意,人家对晓筑也很中意,我们晓筑的条件本来就是无可挑剔的。但
晓筑这孩子就是不肯跟我回去。晓筑,你好歹回去看看,看完后保证你能看中的。”
“我不看。”晓筑小声咕噜着。
“这次可由不得你,人家哪方面也不比你差。”戴母白了晓筑一眼。
晚上照旧还是晓筑和他母亲住一屋,子卿母子住一屋。子卿跟本就睡不着,他知道晓筑会把一切跟他母亲
说的。他索性走进客厅,在沙发上黑灯瞎火地坐着,倾听着晓筑屋里的动静,张母在屋里轻声地叹息着。晓筑
的屋里,偶尔能听到一两句争吵声,但听不真切说什么。子卿的每一跟神经都紧张到了极点,仿佛一个死刑犯
在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大约在九点多钟,子卿猛然听到晓筑雄狮发威般的声音:“你可以让我去死,但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就
要他,只要他要我一天,我就跟他一天。”接下来是晓筑嚎啕的哭声,里面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那是戴母在
哭。子卿的心在剧烈地跳着,他用手捂住胸口,快步向晓筑的屋门走去,他想进屋看看,但到了门口,又停住
了脚步。他想,现在进屋是不合适的。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屋里渐渐地没有声音了,他悄悄地回到母亲的屋
里,他母亲也没有睡,见子卿进来,赶紧铺好被子,心疼地对子卿说:“小卿,睡吧。”回头抹了抹眼泪。
子卿在天快亮时才合上眼,早上七点多就起来了,等大家都起来收拾好了,张母把早饭端上来。四个人静
静地吃着饭,谁也不说话。子卿偷偷地瞅瞅晓筑,那是一种痛苦中带着安慰的眼神,晓筑也看子卿,眼圈红红
的。匆匆吃过饭,子卿和晓筑上班去了。
一上午,子卿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后来索性关上门,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什么也不干了,好容易熬到
下班时间,他匆匆地赶回家。
午饭大家仍在默默无声中吃完,吃过饭后,戴母对子卿说:“子卿,伯母有话跟你说。”子卿跟她进了自
己我房间,晓筑照旧帮张母收拾桌子。
“子卿,现在只有你能救晓筑,伯母求你了,你放过他吧。”戴母说完就哭了。
“伯母,我知道,我们的事在一般人的眼里是不正常的,但这是上天注定的,谁也改不了的。他愿意和我
在一起,我也愿意和他在一起,我们两个谁也离不了谁,伯母,你就抬抬手,我们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子卿,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晓筑着想,你就愿意看着他一辈子让人瞧不起?你也为我们想想,我就
晓筑这一个儿子,我得让他过正常人的生活,我说什么也不能由着你们胡来。”戴母说得很坚决。
“伯母,你不希望你的儿子过得幸福吗?非要拆散我们才好吗?”
“这叫什么幸福,啊?不男不女地过一辈子,让人的唾沫也淹死了。”戴母的话说得很刻薄。
“伯母,希望你能冷静点想这问题,我和晓筑是分不开的,永远也分不开的。”子卿说得很坚决。
“好,那我找你们领导,把一切都说清楚,看你们领导管不管这事儿。”戴母开始威协了。
“伯母,你可以找我的领导反应,你也可以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的事情,我早就准备好了,我知道迟早
要面对这一天的,但无论怎样,都不会动摇我爱晓筑的决心。”子卿说得斩钉截铁。
“好,到时候你不要后悔,别怨我没有给你打招呼。既然你对自己的前途、名声都不在意,我就更没有什
么可顾虑的了,咱们单位见!”戴母边说边出了门,跟谁也没有打招呼,径直走了。
“子卿,我们怎么办呀,啊?我妈是说得出就做的出的,子卿,她会在你单位把你的事都抖搂出去的。”
晓筑显得惊慌失措。
子卿拍拍晓筑的肩膀,平静地说:“晓筑,没关系,全公开了,我们也就解脱了,以后就可以放心大胆地
相爱了,这不是很好的吗。”
“可是会影响你的前途,并且以后你在单位里怎么跟人相处呢?子卿,你以后会很难过的。”晓筑说着又
哭了。
子卿两手使劲地握着晓筑的手,“晓筑,这些对我都不重要,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满足了,其
他的就随他去吧。”
晓筑扑进子卿的怀里,“子卿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下午上班,一切都很正常,第二天上午十来点钟,局人劳的领导找子卿谈话,这些都在子卿的预料之中。
“子卿呀,你可一直是在李局长的关怀下成长起来的,你现在还年轻,前途是无量的,我们都希望你能在
事业上更上一层,你可不要为一些小事影响了自己。你和那戴晓筑究竟是怎么会事,我们都知道,肯定是别人
误解你了,你以后离他远点,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我想你是能做到这点的,戴晓筑的母亲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这利害关系不用我多说,你肯定能摆清楚的。”谈话的是人劳处的黄处长。
子卿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回过身来,看着黄处长,声音出奇地冷静,“我坦城地跟你说,晓筑的母
亲说的都是真的,并且我不会离开晓筑的,这点恐怕要让领导失望了。”
“子卿,我比你年长二十几岁,你听我一句话,别做傻事。凭你的本事,将来李局长的交椅肯定是你的,
你不要自毁前程。你目前的成就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你年纪这样轻,以后要走的是条光明的大道,将来决不
是局里能放得下你的,你的成就会远远超过李局长。”黄处长摆出一付老前辈的姿态,竭力开导子卿。
“黄处长,我很感谢您,但我决不会离开晓筑,除了他,别的东西我都看得很淡。你们可以骂我,可以鄙
视我,可以唾弃我,可以撤我的职,我都准备好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甚至我还希望早点来到,这样我
就可以早点解脱。”子卿的态度让黄处长很吃惊。
“唉!可惜呀。”黄处长惋惜地摇摇头走了。
三天后,分局接到通知,让子卿下现场锻练。子卿清楚,这是撤职了,他又回到了原来实习时所待过的地
方。人们见了他,指指点点的,子卿清楚,晓筑的母亲已经把他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了。他在车间里,埋头干着
自己的活,对别人很少看一眼。他和晓筑的感情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深了。
一天上午,子卿接到了局里的通知,要他下午两点钟到李局长的办公室。子卿猜想肯定还是谈他和晓筑的
事,但现在他什么都不在意了,心里轻松得很。两点钟,他准时到了李延瑾局长的办公室。
李局长已经五十二岁了,由于保养得好,所以看起来也就四十来岁的模样,没有一般当官发福的那种迹象
,显得很精干。他让子卿坐下,用平稳的口音对子卿说:
“小张呀,你在工作中表现得很出色,最近发生的事情我都清楚了。你的事儿可大可小,因为你并没有触
犯法律,所以就看领导怎么说了,你明白我话的意思吗。”
子卿一头雾水,不知他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但他心中的主意笃定,“李局长,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
离开晓筑的。”
“小张,我再把话说得明白一点,从几年前我见到你第一面起,对你的印象一至很好,所以爱护有加,但
那时候不知道你是这类型的人。我坦率地跟你说,我尽管有妻儿,但我,我和你是一样的。”李局长说到这里
,激动地站了起来,“子卿,你是天下少见的尤物,既然有共同的爱好,你就跟了我吧,我会让你再飞起来的
。”李局长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子卿鄙夷地看着李延瑾,漂亮地一甩头发,“你和我是一样的可怜虫,但我并不肮脏。”说完,一摔门出
去了。
回到车间,子卿平静地等待着更严厉的打击,但这些事情他跟晓筑只字未提。几天过去了,仍然风平浪静
。一周后,子卿忽然接到局里的一纸命令,他又官复原职了。接连的事情,让子卿如坠雾中,但他现在心里很
沉着,不怕任何打击,大不了扫厕所去,总不至于拉出去枪毙吧。
八
晓筑的母亲又来了,十几天没见,她消瘦了许多,进门跟子卿客气地打招呼。张家母子对她依然很热情,
午饭后,她又提出要和子卿单独聊会儿,子卿领她进了自己和晓筑的卧室。
“子卿,伯母知道你很爱晓筑,所以你要多为他着想,你不能眼看着他一辈子就这样,你现在在害他,你
知道吗?”戴母知道子卿如果不松口晓筑是不会跟她回去的,所以她紧盯着子卿不放。
“伯母,晓筑和我都是无法改变的,如果把我们强拉开,只能使我们两个人更痛苦,不会有好结果的。我
也曾经试图着改变自己,但是没有用的。”
“我知道你不是自私的人,如果我们有办法把晓筑改变过来,你能放他走吗?你不是希望晓筑幸福吗,只
有这样才能让晓筑在后半辈子抬起头来做人。”戴母眼中闪着泪光。
子卿沉吟不语。
“子卿,我和他爸请了个专家,是个权威,他治好了许多这样的病人,晓筑是有希望的,你不能那样自私
,你放了他,放了他吧,我求你了,求你了!”她已经泣不成声了。“子卿,现在你是关键,只要你答应,他
会跟我回去的,我给你跪下了。”
子卿赶忙扶起戴母,“伯母,你让我想想,你别这样啊。”他也哭出声了。心里飞速地转着各种念头,“
晓筑真的能改变吗?如果能,我真的就放弃他吗?不能!可是我不是希望他幸福吗,我能那样自私吗?我不能
断送晓筑的一生,既然他有机会,我没有权力剥夺的……”子卿的心如同有千百根针在扎似的,他的脸已经没
有一点血色。
戴母在焦急地等待着,不时地冲子卿说:“求求你,求你了。”
“好吧,等晚上我劝劝他。”子卿说完,身子一软坐在了地板上,戴母要伸手扶他,子卿摆摆手,“没关
系,我静一下就好了。”
晚上吃过饭,戴母对张母说,“今晚我们老姐儿俩住一屋,你们哥儿俩住一屋。”晓筑听了,心里一阵子
狂喜,以为他母亲回心转意了。
睡觉前,子卿沉思良久,才对晓筑开口。“晓筑,如果有办法把你的心态校正过来,你愿不愿意试试?”
晓筑捶子卿一拳,骂道:“你胡说什么,我自己清楚,校正不过来的,就算是有地方能,我也不去,和你
在一起我就知足了,别的我都不想。”
“晓筑,你听我说,我们俩在一起,不是长远之计,你得为你的父母想想,他们也不容易的,你爸给你请
了个专家,据说那个专家治好了不少这方面的病人,你有机会过正常人生活的,并且我也想改变我自己。”
“你,是你不想要我了,对不对?你说呀!”晓筑伤心地哭了,“我知道你会有这一天的,何必出找那么
多的借口。”
“晓筑!”子卿用手扳晓筑的肩膀。
“别碰我!”晓筑高声叫着。“我讨厌你,你离我远点。”接下来呜呜地哭着。一会儿,他放开被子一个
人躺下了,子卿也另抱了条被子上床躺下。
过了一会儿,晓筑钻进子卿的被子里,带着满脸的泪水,“子卿哥,咱们最后一晚上在一起了,对不对?
搂紧我好吗?”子卿一把搂住了晓筑,亲吻着晓筑的泪珠,自己也是满面的泪水。那一夜两个人都没有睡,整
夜拥在一起互相温存着。
早上吃过饭,子卿出去叫了辆出租车,晓筑和他母亲一起下了楼。晓筑在要上车前,突然回过头来,冲着
子卿哭喊道:“张子卿,我恨你,我永远恨你的。你说过的话都忘了吗?你说话不算数,我恨死你了。子卿,
你怎么这么狠心呀,我到死都爱你,你不明白吗?”
晓筑的母亲死死拽着晓筑往车里拖,晓筑大声嚎着:“子卿,你说话呀,你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怎么
都忘了,你说呀,我究竟做错什么了。”
晓筑最终被他母亲拉上了车,带走了,子卿的心也被带走了,他是被他母亲架着上楼的。子卿病了,病得
很严重,几天不吃不喝,靠输液维持着。这一次他半个多月才爬起病床。
他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趟世纪奥林,那胖经理仍然很殷勤,“晓筑这孩子好长时间没有来了,我们
也在找他,如果我见到他一定给你打电话。”
子卿现在很少说话,象一座老挂钟似的,机械地、有节奏地处理着手中的活。胡子长得老长,也不刮刮,
脸比以前消瘦多了。眼睛深陷着,偶尔看一眼别人,射出来的仍然是冷俊迷人的光。娜娜整天不离左右地陪着
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跟他双出双进。子卿很感激娜娜对他的这份情,有时甚至想与娜娜成家,但每次要
与娜娜亲热时,脑子里想的全是晓筑的影子,他明白自己这一辈子不可能爱别的人了。
这天一上班,局里就来电话了,让子卿到李局长那儿去一趟。子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了李局长的办
公室。李局长见到子卿的样子,深深地叹口气,从他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子卿,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啊?有什么事情也不能这样糟贱自己的身体。”李局长竟落泪了。
子卿默不做声,眼睛盯着墙角,目光冷冷的。
“孩子,请允许我这样叫你,我为我上次的事情道歉。我佩服你的勇气,这一点我就不如你,我既得顾及
家庭,又得顾及名声。孩子,我知道你的心里很苦,我没有办法帮你,但我能尽我的最大努力,不让别人轻贱
你,你自己也要振做起来。晓筑那孩子我见过,是他母亲来这儿后,我专门去世纪奥林看的,很不错的孩子,
跟你很相当,可惜呀。”李局长边说边拭着眼泪。
子卿的泪水一下子脱眶而出,扑进李局长的怀里,放声大哭,“李叔,我心里有多苦呀,李叔,我的心已
经死了,我活着已经是行尸走肉了。”
李局长轻轻拍着子卿的背,“孩子,我理解你的心情,以后多在事业上发展,这样会减轻你的痛苦。”
子卿怀着最崇敬的心情,向李局长鞠了一躬,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这天下午,子卿正在办公,有人敲门,子卿喊声请进,门开了,进来一个瘦瘦的,满头银发的老头儿,老
头儿一进门先做自我介绍:“我叫江正浩,是中华医学会的。”说着递上一张名片。
子卿看了一眼名片,见上面写着“心理学专家”的头衔儿,瞅着老头儿问:“找我有事儿吗?”
江正浩道:“是这样,你们有位局长让我找你。”
子卿一听,明白了,肯定是李局长给他请来的医生。
“能借一步说话吗?到我那儿可以吗,我的车在下面等着。”江正浩小心地问着子卿。
子卿有心不去,但又不想辜负李局长的一片好意,何况他自己心里也未尝不抱着一线的希望。
江正浩的办公室很宽大,布置也很豪华,子卿进门后,按照江正浩的指示,在一个宽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来,江正浩坐子卿的对面,与子卿挨得很近。
“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了,你急需治疗的。”江正浩开门见山。
“怎么治,有具体的办法吗?什么电击、催吐,这些办法我都经历过,没有用的。”
“不,我不用这些办法,这是属于心理疾病,心病还得心治。你别紧张,咱们先随便聊聊。”江正浩停顿
了一下,又继续说,“你知不知道,你们正在给社会带来巨大的危害,当然,这些危害你们是不知道的,是无
心之过。”
“你说的危害是指什么?能说具体点吗?”
“危害很多,比如爱滋病的漫延,就是其中之一。”
“对不起,江先生,我不能认同你的观点。我清楚,我们确实是爱滋病传播的高危人群,但这是社会环境
造成的,如果我们也能象异性恋人那样,不受人们的鄙视,能够过上两人世界的生活,不必象老鼠一样偷偷摸
摸地,在浴池、酒吧,寻求片刻的满足,爱滋病就不会在我们的群体里传播,你说,究竟是社会危害了我们还
是我们危害了社会?况且,我们不能以疾病的传播来说同性爱者的对与错,异性之间嫖娼卖淫不也照常传播着
性病吗?有谁因为性病的传播而禁止过异性相恋呢?”子卿说得有理有据。
“你不能这样说,普通的性病与爱滋病是有区别的,爱滋病是可以致命的,有多少人因为这种疾病而失去
生命,你不觉得痛心吗?”
“照你的说法,如果有一天,人们攻克了爱滋病,同性爱就合法了?同样,如果人们治不了普通的性病,
是不是异性之间也就不能相爱了?”子卿用彼之箭攻彼之盾。
“我们可以不说疾病的问题,但你们的做法不合社会伦理,有伤社会风化。”
“伦理,风化!这个词伴随着人类社会几千年的历史。但这些都是人为的规定,不是吗?如果在古罗马时
代,同性爱被当做一种高尚的行为,那时候就不会有人说我们有伤伦理、风化了。伦理、风化在人类历史中,
常常扮演着不光彩的角色,比如旧社会的妇女,受伦理、风化的残害是有目共睹的,但在那个时代不也有许多
象你一样的学者在维护着这种伦理、风化吗,百年之后,会不会有人继续批判你现在所说的伦理、风化呢?对
不起,江先生,我的言辞有点过激了。”子卿侃侃而谈。
“张先生,你好辩才,但你想想,你这样对得起你的父母吗?”江正浩拿出了杀手剑。
“我们有什么地方对不起父母呢,我们也愿意在父母眼前尽孝,所不同的就是没有生儿育女,但现在人类
社会早就走过了那种崇尚生育的原始时代了。反过来说,父母为了风化,为了面子,为了不被别人瞧不起,让
我们一生都在没有感情的灰色世界中度过,心中永远扎着把让人滴血的钢刀,你说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呢?”
“我们现在是社会主义的中国,政府绝对不会允许你们这样搞下去的,你听我一句劝,赶紧悬崖勒马,否
则后悔不及。”江正浩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话说服不了人。
“社会主义的中国,更是文明的社会,我们也是共产党的子民,也在拼命为社会做着贡献,所不同的就是
没有生儿育女,在人口大爆炸的今天,能因为这一点就扼杀他们爱的权利吗?我知道,人类社会的变革,往往
都是在大悲剧酿成之后,或许我们这一代人之前的同性爱者都是悲剧中的角色。”
“你听我的,即使是一生没有感情世界,也决不可以再走老路了,绝对不可以的,你很有才华,可以在其
它方面有所发展的,就是不能再走以前的路了。”江正浩的话已经不是在说理了。
“让我们自生自灭,对吗?多么残忍的话,可惜我们自生自灭不了,上帝总要造出新的同性爱者。”
“我说,”江正浩在措着词儿,“你上过网吗,你看看在同志网站上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全是些乌合之众
,对不起,不是指你说的,你看看他们为自己取的名字,什么‘裸睡’呀、什么‘干’呀,尽是些不堪入目的
淫词,这就是那帮人的层次,你的文化水准很高,千万不能沦落到他们那种档次。”
“江先生,我承认他们当中确实有些人文化层次不高,但只有在网上,他们才有发泄的机会,我跟他们在
网上接触过,他们都是些可怜虫,有近一半的人想过自杀,他们大部分只有二十几岁的年龄,二十几岁呀,竟
然会想到自杀,给他们点同情心好吗,不要把最后一点空间也剥夺了好吗。不知你看没看过其它一些网站上的
人所取的名字,同样都是些淫秽的词语,您没有责难他们,是因为他们是所谓的‘正常人’,对吗?”
“你说的有点道理,我道歉,”江正浩第一次承认子卿的观点,“但我更佩服你的辩才,很可惜呀,我真
的很惋惜你的才华。”
子卿从江正浩那里出来,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八点多钟才赶回家。他母亲正焦急地等他,等子卿吃完饭,
张母对子卿说:“小卿,你戴伯母今天来了。”
“什么?带晓筑来了吗?他现在怎么样?”子卿的心又咚咚地跳了。
“晓筑不见了,是从医院偷跑的,她很着急,在这儿哭了半天,问我们看见了没有。临走时留下了电话号
码,说如果我们看见了通知他们一声。”
“啊?他能跑哪儿呢,妈,你先睡吧,我出去一趟。”子卿说完,匆匆出去了。
子卿知道,夜里他不可能找到晓筑,这么大的城市,别说是夜里,就是白天也很难找到的。但如果他不出
来看看,这一夜是睡不着的。子卿开着车在大街小巷转悠着,盯着街上的行人,希望能有奇迹发生。他不知在
街上转了多久,路上已经没有人了,他还不死心,继续在大街小巷上寻找着。等他回到家里时,已经是零辰一
点多了。子卿和衣躺下,草草地睡了一会儿。
天一亮,他就去了世纪奥林电脑公司,看看晓筑是不是去了那里。胖经理告诉子卿,晓筑他父母也去他那
儿找过,但晓筑没有回来。胖经理告诉子卿,他让他的员工都注意点,无论是谁发现晓筑,都会给子卿打电话
的。
子卿到了办公室,给晓筑家里挂了个电话,是晓筑母亲接的。“戴伯母,我是子卿,找到晓筑了吗?”
“没有,子卿,怎么办,他能去哪儿了?”戴母已经是六神无主了。
“亲戚家都问了吗?”
“都问了,他到底能去哪儿了呢,子卿,你一定帮伯母找找他,如果找到了一定要通知我。”那边戴母又
开始哭泣了。
子卿放下电话,心情很沉重。他担心晓筑一个人在街上怎么生活,以前晓筑总是在他的羽翼之下,所以在
他的心目中,晓筑永远是需要人疼的小男孩儿,不知为什么,子卿的眼前总闪现着以前晋生的那滴清泪。
从此以后,子卿有空就在街上转悠,并且常带上娜娜,他觉得两个人的眼睛总比一个人的好使。现在他把
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他不希望晓筑看到他的邋遢样,在晓筑眼前,他永远都保持着帅哥的风度。
一晃半年多过去了,他连晓筑的影子也没找到,子卿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他的心已经麻木了。明媚的春光
没有带给他丝毫快乐的感觉,世界在他的眼中,已经是灰黑色了。
“子卿,我看咱们就别再找了,也许他不在本市。”娜娜劝着子卿。
“我总觉得他就在眼前,我一定得找下去,哪怕是找一辈子。”子卿又哭了。
九
一转眼,又到了冬季,今年的冬天特别寒冷,接连下了几场雪,把大地装点成一片银白。子卿仍然没有放
弃对晓筑的寻找,中间跟晓筑家里通过几次电话,但没有晓筑的消息。
在子卿万分绝望的时候,他接到世纪奥林电脑公司经理的一个电话,他说他的一个员工在一家酒吧门口看
到晓筑了,听了这消息,子卿激动得一口气去了那家电脑公司。
公司经理把见到晓筑的那个员工喊来,那员工说那天他在街上找厕所,在一个很小的小巷子里的一个小酒
吧门口见到一个人很象晓筑,一眨眼他进屋里去了,所以还不敢肯定就是晓筑。子卿问他那酒吧的名字,那员
工说,“这我可记清楚了,叫‘夫又夫’酒吧。”子卿问清了方位,赶紧驱车前往。
那是一条很小的小胡同,车是开不进去的,子卿只好下车步行,拐过几个弯,最终找到了“夫又夫”酒吧
那块招牌。
子卿进了门,里面清一色是俊秀的男生坐台,但没有晓筑的身影,子卿问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人:“你们
这里有没有一个姓戴的?”
“我们这里有两个姓戴的,你找哪一个?”那人问子卿。
“就我这么高,单眼皮,头发有点黄。”子卿给那人描述着晓筑的特点。
“噢,是戴子卿,子卿!有人找你。”那人冲后屋喊道。
一声子卿最熟悉的声音在里面应道:“唉!马上就来。”
一会儿,晓筑从里面走出来,一见是子卿,立即怔住了。
子卿满脸的泪水,嘴哆索了半天,只叫了声“晓筑”,就泣不成声了。
晓筑的眼圈也红了,片刻间,两人已拥在了一起,子卿看着晓筑的脸,只觉得他比以前清瘦多了,子卿爱
怜地想吻他,可晓筑猛地一下推开子卿。
“我操!你怎么找来的。”晓筑低声地咕噜了一句。
“晓筑,我找你找得好苦,你不认我了吗?”子卿痛苦流涕。
晓筑赶忙拉着子卿的手,进后屋了。
“你和娜娜结婚了吧,我见过你几次,都是和娜娜双进双出的。”晓筑进门就问子卿。
“我和娜娜什么也没有,她是可怜我,每天陪着我找你,我曾经试图着想和娜娜结婚,但我做不到,我满
脑子里都是你的影子,我不可能和别人结婚的。这么长时间你是怎么过的?吃过不少苦吧!”子卿脸上泪迹未
干。
“我还能怎么过,家里给我找的什么狗屁专家,纯粹一个虐待狂,一个月时间我不知受了多少苦,总算逃
出来了,家是不能回了,公司也不能去,在街上转了几天,后来这里收留了我。这儿是个同志酒吧,还好我红
颜未老,总算有人肯收留。你知道我第一次跟别人上床是什么滋味,你能想象得出来吗?可是我得活,得生活
呀!”晓筑一脸的苦涩。
子卿一阵阵的心疼,伸手想搂住晓筑,晓筑一把推开。“晓筑,你不肯原谅我吗?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
,这一年来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原谅我一次好吗?”子卿的泪水又下来了。
“看你说哪儿去了,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子卿,我跟你说真的,我对你的感情早就淡漠了,想想当初真
是有点傻,现在想清楚了,痛痛快快玩几年不是很好吗。”晓筑躲避着子卿的目光。
“好!晓筑,我,我有点多情了,你,你可以恨我,但我每天都为我自己的过错忏悔着,你就不能饶我一
次吗?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别不理我,我求你。不要住在这儿,跟我回家好吗?”子卿完全没有了自尊。
“子卿,看你说的,我干什么要恨你呢,我们都需要想开点,不要跟自己过不去。慢慢地你自己也会想开
的,要学会享受,象你这样的帅哥可比我抢手的。”晓筑说完笑了。
子卿强忍着心中的剧痛,一言不发,转身出了屋门。
后来的几天,子卿都是在神情恍忽中度过,娜娜见了只是叹息,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子卿,她仿佛看到子
卿的生命正一点一滴地消失。
周末,子卿一整天都在自己屋里待着,有时长时间一动不动的。窗外的一抹夕阳撒在他的脸上,他那深邃
的目光看着窗外,身上的每根神经都僵直了,仿佛已经成了一尊雕塑。他母亲看着子卿的样子,心痛到了极点
,“小卿,出去走走,这样心里会好受点。”
子卿仍然看着窗外,眼中又有了泪水,“妈,让我静一会儿行吗,我求您别打扰我了。妈!”子卿放声大
哭。张母流着泪回自己屋里去了。
傍晚,子卿又来到那家酒吧。晓筑不在前台,后来让人在里面喊了出来。晓筑的眼睛红肿着,见是子卿,
他笑了,拉子卿进了里面。
“晓筑,我真的就不可原谅了吗?你把我全忘了吗?”子卿的声音哽咽着。
“子卿,你太认真了,这儿很好,给你叫个帅哥,保你中意的。”晓筑对子卿的痛苦表现出一副漫不在乎
的样子。
子卿只觉得眼前发黑,胸口发闷,他张大嘴,拼命喘息着,忽然,一道热线从胸口直冲喉咙,子卿“哇”
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子卿,你怎么了,啊?”晓筑慌了,眼中竟也有泪水。
子卿脸色苍白,两腿一软,跪在地上,“晓筑,我求你了,你别折磨我了,别了,我受不了了。”子卿的
声音颤抖着,两眼可怜巴巴地看着晓筑。
“子卿,你别这样,别这样,你怎么样啊,子卿!”晓筑哭喊着。
“晓筑,我不敢指望你能重新爱我,跟我回去住行吗,不要住在这里,我没有过高的要求,每天能看到你
就满足了。”子卿仍然跪着。
晓筑使劲地把子卿扶起来,流着泪对子卿说:“子卿,我答应,我跟你回去。”
晓筑又住回了子卿的家,仍和子卿住一屋,但这次是各睡各的,他拒绝子卿的每一个亲热的举动。子卿也
不敢有什么过份的要求,他能每天看着晓筑、照顾着晓筑就心满意足了。晓筑每天待在家里,帮张母干些零活
,哪儿也不出去。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一天夜里,子卿忽然被晓筑的哭声惊醒,只听晓筑边哭边喊:“子卿,子卿,搂紧
我,子卿……”子卿赶紧搂住晓筑,喊着他的名字,但晓筑仍没有反应,嘴里漠漠糊糊喊着子卿的名字。
子卿用手摸摸晓筑的额头,觉得滚烫,他赶紧打开灯,找出应急的退烧药,并给晓筑灌下两片消炎药。一
会儿工夫,晓筑稳定下来。第二天早上,子卿要送晓筑去医院,晓筑说什么也不去,他说他已经好了,感冒而
已,用不着兴师动众。
以后晓筑经常感冒,但他总是拒绝去医院,所以子卿家里配备着各种各样的应急药。在腊月初的一天,晓
筑又感冒了,子卿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他这一次感冒特别严重,剧烈地咳嗽着,最后竟咳出血来。半夜,他
又烧得昏迷过去了,子卿连夜把他送进了医院。第二天中午,一个白胖的老大夫把子卿叫到办公室。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老大夫问子卿。
“是我朋友的弟弟,在这儿上班,托我照顾。”
“是吗?”老大夫满脸的不信。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子卿感觉很纳闷。
“你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爱滋病。”老大夫一字一顿地说。
子卿只觉得眼前发黑,他转身离开了老大夫的办公室。
晓筑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出院了,这种病没有根治的办法。回到家里,子卿坐在晓筑的身边,问晓筑:“你
是多暂知道你这病的。”
晓筑哭了,“子卿哥,我真后悔,为了一时的气愤,放纵自己,几个月前我就知道了。”
“晓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如果你不在这个世上,我决不比你多活一天。让我们一起好好享受这不
多的时间好吗,与其一生的灰暗,不如片刻的灿烂。老天让我们多活一天,我们就多一天的幸福,让我们好好
珍惜剩下的日子好吗?”子卿温柔地肯求着。
晓筑的眼里又闪出亮晶晶的光,这眼神子卿太熟悉了,要在以往,他会很快扑进子卿的怀里,但今天只闪
现一瞬就暗淡下来了。“子卿哥,让我考虑两天好吗?”
子卿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八点来钟,子卿给晓筑家里打了个电话,仍是晓筑的母亲接的。
“我是子卿,我已经找到晓筑了。”戴母非常高兴,但子卿把晓筑的详细情况介绍完后,她在电话里就哭
了。子卿最后说:“伯母,晓筑的日子不多了,我们都极力让他高兴好吗,你能来我家吗?我希望你能当着他
的面承认我们两个,最好是伯父也来。他一生最大的原望就是你们能承认我们俩个。”那边戴母流着泪答应了
子卿的要求。
在中午快吃饭的时候,张母给子卿打了个电话,子卿知道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因为他母亲轻易不给他单
位打电话。那边张母的声音已经变了调了,“小卿,快来医院,晓筑出车祸了,已经不行了。”
子卿在桌子底下拿了件东西,匆匆地往医院赶。等到了医院,见急救室门口,一个汽车司机正在念叨着:
“当时车速太快,六十多麦,他突然冲出来的,我刹不住车呀,不冤我呀。”
子卿顾不得听司机说什么,分开众人,进了屋里,见晓筑的母亲和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对着一床白布下的
尸体哭泣。子卿拼命挤开众人,嘴里喊着:“让我看看晓筑,让我看看,你们都给我躲开,躲开!!”众人纷
纷向后退,晓筑母亲和那男人见子卿发疯似的表情,不由自主地也往后退了几步,张母在后面紧张地喊:“小
卿,你挺住,挺住呀,啊?”
子卿站在晓筑的尸体旁,轻轻揭开白布的一角,露出晓筑的面容,他死得很美丽,面部一点也没受伤。子
卿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象在抚摸一件极其珍贵的工艺品。子卿的泪水不断地掉在晓筑的脸上,嘴里喃喃地诉
说着:“晓筑,你到今日还不了解我吗,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独自在这世上活着吗?晓筑,只有今天我才觉得你
离我这样近。”他俯下身在晓筑的脸上、嘴上亲吻着,“晓筑呀,我们怎么就不能厮守到老哇!”子卿象狼一
样发出一声声撕心的哀嚎。
张母在后面紧张地瞅着子卿,“小卿,小卿,你看开呀,你看开点呀!”
子卿哭了一会儿,渐渐平息下来,“晓筑,你喜欢哥永远都不离开你吗,让哥下去陪你。”他的右手在胸
前做了个决断的动作,身子哆索了一下,左手扶着晓筑,吃力地站直身子。
“小卿,你怎么了,啊?”张母在后面哭喊着。
子卿猛然转身,头发在空中划了个弧形。他的胸前插着一把匕首,金属的刀柄闪着残忍的冷芒,匕首显然
是在他出办公室时准备好的。张母哀嚎一声就晕过去了,戴母冲着子卿喊:“孩子,你怎么了!”
子卿的声音很冷静,弯腰咳嗽两声,嘴角吣着血沫子,“你们不要吵,趁着现在我还有口气,我跟戴伯母
说句话,伯母,你们真的很爱晓筑吗?你们爱他吗?你们应该知道他最想要什么,我临死前求你们,把我和晓
筑合葬。”说完两腿一软,跪了下去。戴母拼命地点着头。子卿用手抓住刀柄,残忍地把匕首拔了出来,血不
可挽回地向外流着,子卿扑嗵一声,向前栽倒,接下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周后,子卿醒来了,那是因为在医院,抢救及时。他的眼睛盯着天花板,长时间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起
伏的胸部,你还真看不出他是死还是活。张母和娜娜都在床边陪着,两个人都是眼睛红肿。
子卿的生命力是顽强的,一个月后,他又神奇地活了过来。但他几天也不说一句话,坐在曾经和晓筑一起
住过的屋子里,看着晓筑用过的东西,伤心流泪。他猛然发现书桌上有把钥匙,他认识,是晓筑锁东西的抽屉
上的,他站起来,拿起钥匙,小心地开了晓筑的抽屉,里面空空的,只有一张折叠得很整齐的一张信纸。子卿
把它打开,原来是晓筑留给子卿的一封信。
“子卿:我永远永远最爱的人
你原谅我的自私吧,我不希望在我走后,世上没有一个真正想念我的爱人,我要你在世上想念我半年行吗
?我知道你留在世上会不好受的,但为了我,就过半年行吗?”
子卿闭上泪眼,心里念叨着,“晓筑呀,你真傻,你以为过半年后我就会把你忘了吗,我永远不会的,永
远也忘不掉你的。”他睁开眼睛继续看信:
“子卿,我没有福气与你相爱一辈子,但我们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甜蜜日子,象我们这样的人,能品尝过
爱情,就算上天对我们的优待了。我现在很冷静的,也很知足,所以不要为我的死难过。我没有别的心愿,只
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我们来生再见吧。如果有来生,我还是愿意遇上你,还是我们两个男人相爱着,你愿意
吗?”
子卿哽咽着吻着那张信纸,“晓筑,我愿意,我愿意的。”
“子卿,我最爱的人,永别了,来生再见吧。
你的晓筑绝笔”
子卿看过信后,觉得心里憋闷到了极点,他给晓筑家里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还是晓筑的母亲。“伯母,
能告诉我晓筑葬在什么地方吗?我想去看看。”
“孩子,伯母这辈子对不起你,你要保重啊。晓筑葬在西山。”她把晓筑埋葬的具体地点告诉了子卿。
黄昏的时候,子卿到了晓筑的墓前。晚上风很大,零星地飘着雪花。这是一个小山坳,稀稀楞楞地长着一
丛丛枯草,几株高大的树木在寒风中摇曳着,发出呼呼的声响,在山坳的正中,孤零零地卧着一个小坟包,显
得那样的渺小。子卿紧走几步,扑上前去,“晓筑,晓筑,哥看你了。”子卿扒在坟上,大声哀哭着,“晓筑
呀,这就是你的归宿吗?我们是gay呀,世人鄙视的gay呀。”子卿仰面望着苍天,“我们是一钱不值的gay呀
,啊?我们是gay!”“呀--------!!!”子卿的声音仿佛已经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那种,这凄惨的声音很
快埋没在呼啸的狂风中。风,越刮越大,树梢的声音也越叫越细。子卿随着阵阵的狂呼,胸中一口鲜血脱口而
出,那血落在黄土上,冒着热气,但一会儿就化做坚冰,把晓筑的坟装点出一抹红迹。
子卿的胸口略微轻松些,他又开始对晓筑细语:“晓筑,不在哥的怀里你冷吗?你需要哥的温暖吗?”说
完,他敞开衣襟,用胸口紧紧贴着晓筑的坟,刺骨的寒意并没有让子卿感到痛苦,反而全身有点轻松。“晓筑
,现在暖和了吗?能听到我的心跳吗?”子卿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连他自己都听不到了……
子卿的尸体是在第二天中午被人发现的,眼睛上的泪已经结成冰了,那深邃的眸子里再也没有了那冷俊迷
人的光。
子卿啊,你还是那个多情的帅哥吗?你的胸膛还能发出暖人的温热吗?上天哪,既然你不想给他情,又为
什么把他造得那么完美呢?既然你把他造得那么完美,又为什么残忍地把他毁掉呢?你觉得你开的这种玩笑很
有意思吗?
第二年清明,子卿和晓筑的坟上,长出两朵小黄花,那枝条缠绕在一起,正是晓筑当初采下的那种。长在
焦焦的黄土上,是那么的显眼。
午后,来了个漂亮的女人,在他们的坟上,送上一束鲜花。她痴痴地盯着那一堆黄土,眼角挂着泪水,“
子卿,你现在和晓筑在一起吗?晓筑,你不觉得你比我幸运吗?你起码能得到子卿的心。”她在坟堆旁坐下,
“子卿,世上的什么痕迹都会随时间消失的,可你在我心中的形象怎么就抹不掉哇,你这魔鬼,我恨你,我恨
你呀,你毁了我一生的幸福啊。子卿,我怎么就忘不掉你呀。”她的手攥着坟上的黄土凄声哭着。
“子卿,你在天上吗,你变成星星了吗,天上最近的两颗是你们俩吗?”她又开始对着坟包轻声细语,“
子卿,我走了,以后不会来看你了。”她迈着疲倦的步子,慢慢地下山了。
风轻轻地吹送着暖意,刮得坟上的小黄花轻轻摇曳着,它是耳鬓厮摩的子卿和晓筑吗?
正是“缘生缘灭何时了,亘古物语化丹青”……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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